听到神婆奶奶的埋怨,雪瑞不由得苦笑,说婆婆,如果说能够阻止,我又何尝不想,不过你看她现在的样子,是像能够拦得住的么?
神婆奶奶沉默了,说即便是拦不住,我也可以跟着她一起,多少也好有个照应啊?
雪瑞摇头,说妹妹之所以想要重走北上路,一是为了找回记忆,二来也是想要真实地体验一下这个世间的人生百态,所以绝对不会同意你我之间的任何一人跟随的,这一点你也不是看不出来!
神婆奶奶有些火了,指着我的鼻子,说这就是你让这个狗屁都不懂的臭小子陪她的原因?
雪瑞望着激动不已的神婆奶奶,沉默了一会儿。
她等着神婆奶奶这口气顺了一些,方才开口,说婆婆,我知道你对敦寨苗蛊的人心有不满,不过不可否认,妹妹她之所以能够重新苏醒起来,就是她对这个世间还存着眷念;而这眷念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能够感觉得出,她对陆言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丝qíng分在的。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答应让陆言随行。
神婆奶奶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又如何?
雪瑞指着我,说陆言这人,其实不错,对待妹妹也好,就是人急了点,又没有什么经验,正如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如果能够让妹妹产生爱恋,或许这才是让她真正能够安稳下来的根本方法。
神婆奶奶似乎被雪瑞给劝动了,没有再说话,而是不停地那那双眼镜,打量着我。
她的眼睛就好像是镭she光一样,看得我心底里发虚。
过了许久,她方才对我凶巴巴地说道:“陆言,丽姝我是jiāo给你了,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qíng,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不管你跑到了哪里,我都会把你的头给拧下来的,知道么?”
面对着这个宛如丈母娘一般的老婆婆,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事实上,我的心中一直在腹诽——这事儿,你们怎么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怎么讲,都是你们在求人呢,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总是好像我理所应当,就该答应一样,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给我?
当然,我也仅仅只是这么一想,并不敢说出来。
因为我担心我一旦说出了口,就会被打得连我妈都不一定能认得我来。
神婆奶奶气呼呼地离开了,而二chūn则捂着嘴笑,说小师弟,你这回来,算是抱得美人归了,不过迎亲之路漫漫长,你慢慢走咯,我就先回去报到了。
我诧异,说这异国他乡的,二chūn你怎没能抛下我?
二chūn无奈地摊开双手,说你刚才没有听见么,人姑娘只同意由你跟着,而我却不行,总不能说我在后面跟你一路当保姆吧?再说了,我乐意,人姑娘也未必乐意啊?
她笑了,说你真的以为天上会掉下一大姑娘给你白捡啊,不折腾得你累趴下,哪里可能让你娶回家?
她拍拍手,把我之前入池时拜托雪瑞jiāo给她包管的一应物品递还给我。
她伸着懒腰,回房睡觉去了。
神婆奶奶和二chūn都走了,雪瑞却留了下来。
她示意我坐在院子前的石凳上,而自己则坐在了我的对面,表qíng轻松地说道:“怎么,我感觉你好像对我们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温和笑容的关系,我对雪瑞有一种很qiáng烈的亲近感。
之前在神婆奶奶和二chūn面前我都还绷着,这会儿倒是放松了一些,我终于说出了实话,说我并不是不愿意陪着她一起北上,而是如你所说的一样,现在的我,是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如果路上碰到有什么事qíng的话,我未必能够帮得上忙,反而成了累赘。
雪瑞点了点头,说你能够这么想,说明你还是有心的。
我苦笑,说哪里,我只是担心把事qíng办砸了而已。
雪瑞摆手,说不是,刚才妹子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反思,你的作法其实未必不对,毕竟让她一直生活在虚假和幻想之中,对培育她的独立人格,并没有什么帮助,而如果你趁着她神qíng恍惚,而占了她的身子,这也是我们都不能容忍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个君子,也正因为如此,我刚才才会提议你同行。
我低头笑,想着你若是知道我身体里这聚血蛊是怎么来的,就不会这么想了。
也许,我之所以如同柳下惠一般,不过是在珍惜蚩丽姝的天真吧。
这才是最美好的东西,我不想毁了她。
雪瑞继续回答我的疑问,说这一路,肯定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你放心,我妹子虽说刚刚诞生,不过先天很好,底子厚,寻常人奈何不得她,就算是成名的高手,也未必能够拿捏你们。至于实在惹不得的对手,你打电话到老廖那里去,他也会给我报信的。
她表现得十分淡定,说一切你们解决不了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帮你们摆平。
雪瑞素来低调,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霸气十足。
可以感觉得到,雪瑞的江湖地位其实也很高。
雪瑞跟我jiāo待了一些路上应该需要注意的相关事宜之后,郑重其事地拜托我,说这一路之上,除了照顾好她之外,希望你能给让她培养起独立的人格来。
我问到底该如何做,雪瑞微微一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有靠你自己来摸索了。
是夜,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心事重重,一直到了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次日二chūn很早就起来了,给我们做完早餐之后,就整理好行李,准备出发。
二chūn和我不同路,她将会返回泰缅jiāo界的边境城市大其力,然后乘坐飞机回国。
至于我,则在众人的送别下,背着大包小包,跟着蚩丽姝踏上了北面的林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将穿越整个缅甸的热带雨林,然后一步一步,按照着当年蚩丽妹行进的路线,一路北上而去。
众人送了我们十几里路,然后折转离开,就只剩下我和蚩丽姝两人。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她对我,仿佛陌生人一般。
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三十章 我与你行走于林间
还记得吗
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
你还记得吗
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
曾经朗朗星空
渐渐yīn霾
心碎离开
转身回到最初荒凉里等待
为了寂寞
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
我们变成了世上
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
各自悲哀
我一直在心中默默地唱着,然后背着两人的行李,在丛林中一步又一步地缓慢行走。
然而每走一步,我都会忍不住想起昨天林间的拥抱,以及两人躺在糙地上,彼此互望时的qíng形。
那个时候,我与她相差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然而此刻,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是最近的时候,相隔都会保持一两米。
伤痕出现了,就没有办法弥补了么?
倘若说我跟面前这位姑娘之前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怀着任何多余的心思和妄想,或许我就不会如此痛苦,最让人难过的事qíng,不是遥不可及,而是曾经拥有,现如今却只能遥遥相望。
我甚至都不敢跟她说上半句话,唯恐对方生气,把我给一个人抛下,独自离去。
我倒不是害怕自己被丢在雨林中无法走出,而是害怕完不成雪瑞教给我的任务,毕竟不管怎么说,雪瑞对我充满了信任,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别人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而我即便什么都没有,却也愿意为一个承诺而付出一切。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两人在雨林中穿行着,一前一后,蚩丽姝总是一直都在前方,保持让我能够瞧见的距离,不急不慢地走着,而我则是不得不奋力前行,努力追赶上她的身影,害怕一不小心就跟不上她的脚步。
如此一追一赶,几乎都没有停歇过,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终于累瘫了,抓着一根开着红花的树,冲着几乎看不到身影的她喊道:“等等,我走不了,能休息一下么?”
我当时的确是已经不行了,脚步的肌ròu已经到了极限,感觉再也迈不出一下。
那肌ròu不断地抖动,肌酸估计都要溢出来了。
我话语里充满了恳求,然而这女孩儿却并没有停留,而是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颓丧地一屁股坐下,不管下面到底有些什么。
我大喘气,将背包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感觉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油乎乎的汗水,闻着就是一股酸臭味。
背包卸下,我整个人都jīng神了许多,然而心qíng却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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