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回合过后,俞千二身体里的伤势开始起了作用,身上不断地被击中。
那老妖婆厉害得紧,她并没有使用那根权杖,十指如爪,在俞千二的身上抓出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来,然而他却一直在倔qiáng的坚持着。
我不知道俞千二这到底是在gān嘛,只瞧见他的鲜血,将那老妖婆华贵的锦袍给染得一片污秽肮脏。
当再一次瞧见俞千二被对方拍飞倒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决定出手了,即便是没有任何希望,但是二打一,总好过待会儿一对一的qiáng。
然而滚落在泥地里的俞千二居然还是伸出了手来,对我说道:“别过来!”
他依旧拒绝了我的加入,而是选择再一次独面钊无姬。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整颗心都在滴血,而那两人jiāo手的区域,罡风纵横,那林区现场被chuī得一阵凌乱,无数树木倒垂而落,散落在了四周。
这种古怪的气氛也感染到了临湖族长,她陡然腾空而起,大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都不在乎,但是不想再làng费时间了,结束吧,以你的死亡开始!”
她再一次出手了,手掌在半空中连拍了十几掌,简简单单的怕打,全部都落在空处,然而整个空气都为之凝聚。
仿佛那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停止了。
而下一秒,这老妇人又出现在了俞千二的身后,猛然一伸手,居然将手掌伸进了俞千二的身体里去。
她这是要活生生地掏心么?
然而就在她的五指深入对方身体里面的那一刹那,突然间有碧绿如翡翠的气息从俞千二的身上狂涌而出,然后蔓延在了那老妖婆的身上。
双方猛然角力,俞千二的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般跌飞而去,而那临湖族长钊无姬则被那一股碧绿色的气息包裹,无数藤蔓从泥地里破土而出,一层又一层地将她给包裹住。
渐渐的,那儿居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藤球,并且还在不断累积。
我冲到了俞千二的跟前来,瞧见他口中满是鲜血,后背处大片的鲜血浸染,瞧见我,他艰难地说道:“快点走,这个东西,最多能够困住她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我听到,一把抓着剑,就准备冲上去与那老妖婆搏命补刀,然而又被拽住了。
俞千二一边喷着血,一边坚定地朝我说道:“走,快走!”
我瞧见他如此,知道凭我自己,肯定杀不了那老妖婆,也不再耽误俞千二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拽着他就走,俞千二却话说道:“我不信了,你带他走吧。”
我这回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将老人抱起,然后转身就是一阵狂奔。
我奔出了几百米,然后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使用上了土遁术。
在这个老妖婆面前,只有土遁术,才能够逃脱了。
如此我一路奔行了不知道多远,土遁术连续使用了十来次,感觉快要jīng疲力竭,方才停止,而这时那俞千二开口了:“别走了,我真的不行了,你且停下来,我有后事要跟你jiāo代。”
听到俞千二的召唤,我慌忙跪倒在地,将他给放平了来。
第四十五章 来世还做你小弟
他的喘息声平缓了一些,然后对我说道:“我命不久矣,不过还有一些事qíng没有了解,终究死不瞑目,你且听我jiāo代几句话。”
我听到他这平淡的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想起了与他几次见面的qíng形来。
这是一个豁达慡朗、义薄云天的老人,他坚守于蝴蝶谷,百年孤独,在别人眼中十分孤僻、不易接近,但是在我面前,却十分有趣,充满童真。
他招待我喝酒,给我介绍他的那些shòu类朋友,在知道我偷了他的雷击木后,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说“你有用,自拿去便是了”的话语来。
他对我充满了宽容,甚至对那个许久未归的世界,也充满了宽容。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我的长辈,我的忘年朋友,而此刻,他却平静地告诉我,他不行了。
我的眼泪肆意流淌,使劲儿点头,说好,你说,我听着呢。
俞千二先是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了好多血块之后,方才呼吸平和了一些,从该怀里摸出了一块拇指大的红玉来,塞在了我的手中,对我说道:“这玉叫做琥珀血,乃我百年温养所得。玉如我一般,你拿着,把小孩儿带回生命古树的雷dòng之中,取出东西,让他吸收——不管那东西有多诱人,都不要有想法,陆言,我可以相信你么?”
我认真点头,然后指天为誓道:“我陆言倘若是沾染了半分好处,天打雷劈!”
俞千二松开了我的手,说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唉,实话跟你讲,这孩子并不是我老友之子,而是他转世投胎而成,虽然混沌蒙昧了心志,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我豁然开朗,说我晓得了。
俞千二又说道:“你既然去拿过雷击木,就应该与那些霸王蝾螈打过jiāo道,不过别怕,这玉如我一般,它们是不会攻击你的。”
我说好。
听到我一律应允,俞千二松了一口气,叹道:“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你违背诺言,而是担心你是否能够逃得脱钊无姬那老妖婆的追杀——她修行的是罗刹尊玉功,乃杀伐鬼厉之道,这儿离蝴蝶谷的路途又漫漫长……唉,一切自有天命吧!”
我抓着他的手,认真说道:“前辈,我在这里跟你起誓,我定然竭尽所能,保他周全,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
俞千二这个时候的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呢喃着说道:“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没有时间,传授你那青木乙罡之法了,唉……”
就在他这一声长叹之时,我的身后突然间有人在说话:“俞千二?我靠,瞎了我的狗眼,我没有看错吧,真是你老小子?”
呃?
听到这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话语,我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你们是老兄弟,但是人俞千二拼了xing命的救你,还将枯守百年的珍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来,你呢,居然出口成脏,“老小子”这样的话语都说出口来了,真是让人火起。
然而听到这话儿,本来都已经垂死的俞千二又缓过了一口气来,双眼一亮,激动地抬头喊道:“屈大哥,屈大哥,你回来了?”
那小孩从竹背篓里翻了出来,走到俞千二的跟前,一脸惊讶地说道:“俞千二,你怎么了?”
俞千二苦笑,说一言难尽……
小孩儿不是蠢人,他伸出了柔嫩的小手,抓住了俞千二宛如枯树皮一般的手爪,十分坚定。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救我,变成这样的吧?唉,生死由命,你又何苦这般拼死?”
俞千二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道:“屈大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两个人,一个是沈老总,另外一个,就是你了。想我俞千二一天生残疾的矮骡子,受尽世人嘲笑,却唯独你一人,把我当做真兄弟,不但教会我许多手段,连做人的道理,也是你言传身教,让我从一个愤世嫉俗的恶徒,变成如今这般的平和心态。算上这边的时间,我已经活了两百六十多年,却感觉只有跟着你的那几年,是最快乐的。倘若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小弟……”
小孩儿紧紧抓着俞千二的手,说你这个傻孩子……
这画面是如此的诡异,一个奶声奶气、肥嘟嘟的小屁股蛋儿,却叫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作“傻孩子”,然而听到这话,俞千二gān涸的眼眶之中,却一下子涌出了两行热泪来。
俞千二说话已经变得十分艰难,仿佛每一颗字吐出,生命力就流逝一分。
然而他却还是坚持说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目圆睁。
那小孩儿却接着说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ròu,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俞千二突然一下子坐直了起来,冲着小孩儿说道:“屈大哥,再见到你,真好,我这辈子,无憾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眼皮低垂,气息不再,却是已经没有了生机。
小孩儿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那侏儒老头,悲切地大声哭道:“千二,千二……”
他伤悲不已,而我在旁边也是簌簌流泪,难过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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