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呼叫来着,可看到爷爷那张爬满皱纹的老脸写满了淡定与轻松,便长舒口气轻松下来。
按理说他不应该在家,而是带着黄牛与虎子上山找我,既然能坐在正屋的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想必知道我会平安归来,也就说他知道五乘会来。
果不其然,爷爷耸搭着的脑袋微微抬起,伴着嘴里飘出的烟雾,他睥睨的眼神扫在五乘身上,继而又低下头,淡漠道:“你来了。”
“是。”
“你不该来。”
“但我已经来了。”
爷爷在鞋上磕磕旱烟袋,用脚蹴没了黑烟灰便站起来,佝偻着腰双手背负,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发出凌厉的神光,院子里那颗桃树下卧着的老黄牛也在此时站起,哼哧哼哧的低下头,目光不善的将牛角对着树猴子。
以我的经验看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爆发。
“既然来了,就出手吧。”
“不出手。”
“来做什么?”
“山上冷,给我拿些钱买条秋裤。”
。…
“好,跟我进来。”
五乘点点头,跟在爷爷身后进了屋。
树猴子松开我拔了一把青草,静静送到黄牛嘴边。
黄牛懒洋洋的卧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只有虎子还剑拔弩张的呲着牙,趴在我脚边对着树猴子这个不速之客呜呜的威胁,我摸摸脑袋使它镇定下来,估计整个小院里六个生物,也只有我俩搞不懂眼前的形式,真是可悲之极,我与一条土狗同智商!
爷爷和五乘在屋里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提着一个小布包出来,走到我面前凝视片刻,对爷爷说:“他不错,可以送上山听我讲经。”
“你那经是念给死人听的。”
五乘淡然一笑:“人都要死,早听晚听有什么区别,若是听了我的经反而超脱了,岂不是了你一桩心愿?”五乘看看侧屋,妞妞就躺在那里,他颔首沉思,继而对我说道:“白天的小蛇就是为她,你不要再勉强了,她已经……”
“住口。”一直懒洋洋的爷爷终于展现了暴怒的一面,他用烟锅子指向五乘,老黄牛哞的叫了一声,哼哧哼哧的用蹄子划地,将牛角对住五乘,可五乘并没有被爷爷的无礼激怒,只是淡淡的看着我:“你与我有缘,入我门来修,修大智慧,乘大自在,得大解脱。”
五乘不等我回答,背着小包袱出门,跨过门槛后,他对爷爷说:“再来时,我必定脚踏莲花,乘愿而来。”
爷爷拉着我送他,一派夜幕之中五乘的背影依旧高大,只是微微有些佝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金灿灿放着光芒。
来时凡夫俗子,归途超凡入圣。
“爷爷,五乘真狂妄啊,世尊以下,哪个和尚敢说自己有大智慧,得到大解脱呢。”
“他不是狂,是疯!”爷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总是露着许多异样的神采:“狗,你知道五乘这个法号语出何典嘛?”
“不知道。”
“他自己编的!佛法万千,却总脱不开四种,小乘,中乘,大乘,最上乘。最上乘佛法已经是顿悟的极限,可五乘居然要修第五种,你说他不是疯了?”
五乘的身影已经隐入山林,荒野老僧,居然有如此毅力开创佛法之最高精意,我不禁有些佩服他,感叹道:“爷爷,五乘大师的精神真是值得我们敬佩,不管他的梦想是否真实,起码他敢梦!”
“敬佩个屁,镇长决定铺路,要想修桥,起码得比镇长官大,他还是个种地的还想盖小二楼,这不是执着,是犯傻。”
“我不懂。”
“爷爷这么给你解释,听说你在学校经常欺负那些娃娃,有个娃娃每天被你打,却宣称自己是学校最厉害小霸王,你说他的精神可嘉么?佛法如人生,无论是渐修还是顿悟,总归要一步一个脚印,世尊都说佛法四乘,他偏偏搞个第五乘出来,就比如我说的那个小娃娃,没有先揍你一顿,就说自己是小霸王,他也一样,没有世尊的大智慧,却要做世尊都做不到的事,这还不算是疯?”
“原来是这样。”我看着苍茫的青山,对五乘的敬佩当然无存:“他不是疯,简直是厚颜无耻啊!”
五乘走后,我才从一天的怪异经历里回过神,晚饭依然是爷爷做,我想帮忙又什么也不会,力所能及的劈柴挑水,他却不让干。
我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吃菜,吃一口就反胃,在父母身边时还没察觉,可在杏桥村,每次看见爷爷拿着那些毛票出去买肉,心里就憋屈,我身上倒是有钱,可爷爷死活不要,别说是我,就连他三个儿子给的孝敬都分文不收,这顿晚饭又是馒头,稀饭,炖肉,我扒拉了几块大肥肉强咽进肚,看着蹲在桃树下抽烟的爷爷,一心狠还是说了:“爷爷,我不想在这住了。”
爷爷喷出一口烟,落寞的问我:“为什么?不想给爷爷做伴了?吃的不好?”
我担心他难过,急忙解释:“不是,跟这些没关系,刚才你和五乘在屋里聊了些什么?”
“陈年往事。”
“他说没说我今天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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