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踏的叫祈福昭天罡,这是最常用的一种步伐。就是祈求天下平安,万民富足,爷爷说遇见邪风怪雨的时候踏这种步法,就是告诉老天爷:嘿,你他吗快看呐,你的月亮被遮住了!人间出现异状,赶紧出来管管呀!
正规的祈福昭天罡是右腿支地,左腿指天,两条腿做个一字马的造型,身子横着取人在中间的寓意,爷爷踏的时候飘逸轻灵,但我不行,两腿分不开,当初练这个时差点把蛋扯了,为了方家的香火延续,爷爷才没逼着我苦练一字马。
一套罡步踏完,喝出最后一个猛地字时伸臂,刀尖指向树林,可再看天空,月亮并没有从乌云中跳出来,也没飘来一阵清风吹散云朵,可我却感觉胸腔发闷,眼黑头晕,振聋发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小腹抽动两下后,一口热血喷出,顿时跌坐在地。
接连的喘息,两眼不受控制向上翻着,我大口喘息,吐血过后的无力感传遍全身,就连握刀的力气都消失掉,脑袋耸搭着抬不起来,可心头的震惊却让我想竭力看看树林中到底是谁。
爷爷说做法时最怕被人打断,禀告上天,祈求鬼神的事中途夭折便是极大的不敬,反噬的下场重则丧命,轻则呕血,而越是简单的罡步一般越是宏达,比如祈福昭天,几乎没什么用却意义非常,若是步罡时被打断,十有八九要没命,可我刚才确实断了。
疑惑的看着树林,那里有一位高人,他要打断我步罡却偏偏挑在步罡完成之际,让我受到最轻的报应,这不单单是道行高低,术法深浅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积年累月的经验与眼光,有这样经验的人,哪怕只是道观里最低微的火工道人,那份老道和从容的气度也不可小觑。
现在看来,他不会要我的命?可为何要迷我来这里,还让绪兴昌几人跟丢了?
身体的不适稍稍缓解,我慢慢直起腰,望着黑暗的树林,脑中炸响一声后嗡嗡蜂鸣,胡乱将牛骨刀插进领子里,手脚并用的向前方跑去,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别说迷我这个假道士的路,就连算卜术惊为天人的陈瞎子,一双眼看遍阴阳的齐健都能迷了的人,摆出这样的阵势实在不值一提。
虽然拼了命的冲,却还是用了十来分钟才到了小树林边缘,我捂着胸口忍住那阵疼痛嘶吼:“你在哪?你出来啊!”
“牛哥,我来找你了!”
“哞,哞,哞”
“别哞了,你哞的一点也不像。”
斜刺里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我猛地停步,扭头,不知何时又洒下的月光照在一个人影身上,他坐在一块巨石顶端,左腿伸直,右腿蜷起盯着肘部,手托着下巴,那张憨厚敦实的脸,带着隐隐的微笑,一对神采飞扬的眸子透着真诚与欢喜。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鼻子发痒,双眼酸涩,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脑袋歪了点,更加惬意的看着我:“三年不见,你小子长能耐了,居然能识破我的迷心术半路踏起罡步,就这一点,你比那个尿罐子强!”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只是一步步靠近走到石头下,狠狠在脸上错了几把,发出一连串猪般的哼哧声,抬着脑袋问:“牛哥?真的是你?”
他挪挪屁股,将大石头让出来一块地方:“我叫牛精忠,再叫牛哥我抽你,来,上来聊会!”
巨石一人多高,我全身酸痛根本上不去,牛精忠用桃木剑将我拖上去,我见四周并无香案神像之类,惊诧的问他:“那个那个谁,你居然连香案也不摆就能招来乌云?”
桃木剑在我脑袋上轻飘飘拍了一下,牛精忠笑道:“对付你还要摆香案?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能从迷心术中脱出来,仅凭一把桃木剑招来那云,差点把我的老命丢了。”
“真是你招来的?你真的能招来云?”
“难么?”
“难,爷爷都承认他不能呼风唤雨。”
“唤雨不行,呼风还可以,他年纪大了又厚脸皮找女人,阳气太弱,自然无法激出来催动自然中的风,这种把戏只是小术,我记得你初中时的课本上不是讲过蝴蝶什么玩意?一只蝴蝶在中国扇翅膀,西洋国家会刮大风,咱们道士呼风也是类似的原理。”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书?”
“那年暑假你回老家,为了不写作业对着你爷爷的真武像祈祷书包被火烧,我估计真武爷不会管你,就发善心趁你睡觉的时候叼出来把课本啃烂了,不过啃之前翻了翻,毕竟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嘛!”
随着他的话,我脑中浮现一副画,闷热夏夜,星光闪闪,一只老牛跪坐在桃树下摇晃尾巴驱赶蚊虫,面前摆着从语文到英语到物理的初中课本,他看完一页便用舌头舔着翻下一页,看完一本,大嘴巴撕扯着咬烂,最后目光聚集在生物书上,老牛盯着讲述基础生理知识的那几页,聚精会神起来。纵司呆血。
这副景象不是我脑补出来的,而是记忆中实打实存在的样子,好像是他顶开门叼走书包时把我吵醒,我便爬在窗户上偷看,至于后续如何我忘了,好像是被吓晕了吧?
想起种种过往,我心中阵阵的欢喜:“牛哥,我表哥他们没事吧?”
“没事,在东边的坟地里兜圈子。”他补了一句:“叫岳父!”
52书库推荐浏览: 属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