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体躺在人形棺中,虽然没有什么生气,我也明知那只不过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但在潜意识里,仍一度想着他会不会忽然活过来。可能正是这种想法,让很多人想方设法在死后留住自己的身体,以求某一天再复活重生。目睹这身体的变化,我如同是在告别一个即将去世的人,心里极度害怕却又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看着人形棺中的尸体变成黑色,红衣小孩似乎也有些着急,就见他一只手摁住尸体的头顶,另一只手托住面具的下巴部位,一手推一手拉,面具被摘了下来。
然而,面具下的真容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露出来。可能是红衣小孩用力过猛,面具摘下来的同时,红衣小孩的手却贴着尸体的脸滑了下去。就听“咕哧”一声,从额头到鼻子,尸体的多半张脸都被抹成了一堆,几根牙齿也被摁得横着破皮而出龇了起来。
尸体脸上的颜色,还没来得及完全变黑,那一堆似肉非肉似泥非泥的东西挤在一起,看上去狰狞而恐怖。
红衣小孩却不顾这些,用他那满是污秽的手托起面具,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喊声忽然在我耳旁想起:“闪开!”
紧接着,我的胳膊被猛地一拉,我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身体向后倒去。
我的手本能地像两边一抓,还好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根。否则,不是摔下去,就是脑袋磕在什么地方上。
我还没站稳脚跟,就见一团黑从天而降,“呼噜噜”掉到我的面前。随后,又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向后拉去。
我回头一看,张厨子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抓着我,像拎小鸡一样,还在往后拽,一边拽一边喊道:“再退再退!”林大个儿则站在船舷上,一手拉住树根,也是摇摇欲坠。
刚才喊了一嗓子的金神仙站在我的侧面,伸着两只胳膊,将我们三个护在身后。
我定睛细瞧,就见无数的铁球螂从天而降,几乎全都落在人形棺里,将里面的那具尸体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铁球螂落下来之后,有一部分呼呼地从铁船里向四外爬去,如同这艘船就是一团火,烤得它们不敢停留一刻,甚至对我们几个人也毫不理睬,没有任何攻击的行为。而其余的一部分,则一动不动,留在了人形棺中,像是死了。
与此同时,似乎有一道光亮从我们的头顶照下来。我抬起头,就见那个最粗的树根,不知何时中间被掏开了一个一人多粗的窟窿,直通外面。
阳光!那是阳光!是有阳光照了进来!
我心里一阵激动。这久违的阳光,尽管还没有照到我的身上,却让我赶到了无比的亲切!
在我们眼前,仍有很多铁球螂像下着黑色冰雹一样,从头顶的窟窿中飘落下来。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铁球螂,如同飞蛾投火一样,依旧争先恐后地向着外面爬去。
“哈哈!太阳光能治死这小屎壳郎!”张厨子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仰着脸,张着嘴,看着头顶的窟窿。
在船的另一头,老贼头和红衣小孩也已经躲开了老远。红衣小孩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红布,将刚才那个面具包好,收了起来。
我们等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从上面落下来的死掉的铁球螂渐渐看不到了。铁船的中间部位,已经堆起了一座铁球螂组成的黑色的山。就连铁船两侧的外面,也堆了大大的两堆。用手电筒朝上面那个窟窿处照一照,已经看不到铁球螂的影子。
这些小甲虫的命运,说起来真是凄惨,在这山体之中蛰伏了不知多少年,终有一日破球而出,争先恐后地爬出去寻找阳光,却被所追求的的东西悉数杀死。
我不知这背后有什么科学道理,也许是因为铁球螂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呆了太久,早已不适应阳光或者阳光中的某一种光线,但其本能,却仍是寻找阳光。
铁球螂的不幸,却是我们的幸运。要不,我们还不知要费多大的周折,才能看到外面的阳光。
一切安静之后,老贼头又将红衣小孩背起来,朝着我们走了走。
红衣小孩抬起头,冲着我们喊道:“金神仙!嘿嘿!我说话算话,这‘乾坤定’中,我只取一物!”
“呵呵!能看一眼这‘乾坤定’,神仙我已知足矣!如今这人形棺已被铁球螂覆盖,此乃天意!神仙我无一想取。”金神仙笑呵呵地说。
“好!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先行告退一步!你们是在此处继续逛逛,还是离开,请自便吧!不过,不要忘了我们约定的规矩!”
红衣小孩说完,直接从老贼头的后背上向斜刺里跃出,伸手抓住一根树枝,如同猿猴一般,向上攀去。
老贼头看了看我们几个,喊道:“回去烧烧香,下辈子别碰见我们!哈哈!”
话音落地,老贼头同样拉住一根树根,朝着上面的出口爬去。
“唉!站住!”张厨子把我们几个人往后一拨,冲着上面大声喊道。
“厨子孩儿,任他们去吧!”金神仙抬头看了看,说道。
“什么任他们去!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东西,他们出去,把出口一毁,咱们就得留下当这些屎壳郎的陪葬了!”张厨子急得气喘呼呼。
“厨子孩儿,尽管放心!此二人必不会如此!”金神仙自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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