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外作业队?这不是下放了嘛!当时我的脑子里就闪过这样一种想法,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我就去了被大家称为“二队”的机外作业队。
现在想想,当时高总可能是真地想让我锻炼锻炼,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不过,当时年轻,心高气傲,而且那段时间因为林大个儿、半脸翁的事心里正对高总有意见,高总的这个决定,被我当成了他给我穿的一个小鞋儿。
因为,当时我们开挖的隧道采用隧道掘进机(简称TBM)掘进,机外作业队主要负责出碴、供料、运输等等一些技术性极低的工作,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技术,组成人员中以民工和临时工占大多数。
让我从人人仰慕的技术部一下转到谁都能呼来喝去的“二队”,我心里能服气吗?
从高总那里出来后,我就去找了张厨子,他果然还不知道刘师兄的事。
“这老刘不应该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跟咱哥们儿说一声。”张厨子既生气,又为刘师兄着急,当时就要去给刘师兄家里打电话。
我赶忙劝住:“师兄可能怕咱们担心,所以才没说。他家里还有老娘,没准他也瞒着呢,要是咱一打电话,让老太太知道了就不好了。”
张厨子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说:“那就先不打,等过些天,我请个假,去他家看看。”
过了几天,我和张厨子还是没有忍住,拨通了刘师兄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刘师兄的爱人,她告诉我们,刘师兄听说有个地方的老中医能治好他的病,出门去治病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张厨子挂了电话,一脸的不高兴,一个劲儿地说刘师兄不够意思,不拿他当哥们儿,后来叹了口气,发牢骚道:“真他娘的没劲,都走了!林大个儿也这德性,也没个信儿!老子就一食堂的临时工,大不了也不干了!”
然而,没等到张厨子不干,我就离开了工地。
前面说过,高总把我从技术部调到了一线的机外作业队,我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工作也不像原来那么尽心尽力。
我的新工作任务,是负责卸碴。这其实是一项毫无技术性的工作,然而却让我干得几乎出了人命。
隧道里往外出碴,用的是柴油机车头的小矿车。在隧道洞口外面,建有一座可以翻转的桥。运碴的小矿车从隧道里出来后,停在桥上,然后车头和车厢脱钩,车头驶离。桥上有很多卡子,正好将车厢卡主,之后桥连同车厢一起翻转,就将车厢里的碴倒在桥下,再由汽车运走。我当时就负责控制这座卸碴桥。卸碴桥的的设计其实是比较安全的,如果没有复位或者桥上有车,会自动亮起红灯,提醒其他矿车不要前进,而且一般卸碴的车靠近桥的时候,也就到了快停车的时候了,速度非常慢,即便有什么情况,仅凭司机观察也不会出什么大危险。
工地上都是三班倒,那天我正好值夜班,坐到控制室里,有点打盹。就在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呼叫声,说是有一列矿车从洞里运设备出来。我答应了一声,瞪大眼睛盯着外面,等着运设备的矿车从隧道里出来。过了几分钟,果然有一列矿车哐当哐当从隧道里出来,比运碴车的速度快了很多。
眼见矿车快要到卸碴桥了,我隐隐约约看到车头里有一个人从车门里探出头来,与此同时,手里的对讲机响起来:“控制室!控制室!怎么没扳道岔?”
我一听,心里一下毛了起来:是呀!怎么没扳道岔?这不是卸碴的,而是运设备的,应该变一下道,让它去物料场呀!
其实,这种事情冷静下来处理,并不算什么事故,顶多让这列矿车停车退回来,扳了道岔再走。可对讲机里面问得非常急,我心里一慌,手上就乱了套,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按下了卸碴桥的开关。
就听外面“轰”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我的脑袋也嗡地一声。再看外面的矿车,车头已经横在了轨道上,险些掉到卸碴桥底下。
我抄起手电筒,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最终的结果,虽然车上的两个人都是轻伤,但矿车和卸碴桥维修费等直接经济损失六万多,这还不算因此造成的停工损失。要不是矿车司机看到没有变道后采取了制动措施,后果不堪设想。这次事故被处里通报批评,让整个项目部丧失了当年的一切集体评优资格。
高总没有让我承担任何责任,也没有责怪我,其他同事见到我的时候也像从前一样很友好,可我却不能不把自己当成罪人,有半个月时间上班的时候几乎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后来,高总找我谈了一次话,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给我换一个环境,把我调到其他项目部。
可是,我已经没法再踏踏实实工作,思量再三,终于向高总提出了辞职。
在这之前,我把要辞职的事跟张厨子说了说,他瞪着眼睛,挑着眉毛说:“大老爷们儿,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谁刚参加工作也难免出个错,就因为这个换工作多不值?”
我跟他解释说,之所以要走,一是因为这次事故真地让我从心里就抬不起头来,二是因为学土木工程的非常好找工作,彻底换个环境,甩开这次事故的思想包袱,我可能会干得更好。
张厨子听了后也不再阻拦,叹了口气说:“唉!你说的也对,年轻轻的想好了就干吧!你们都走了,我待着也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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