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接触过山外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招呼着给我们盛了第二碗臊子面,又把听来的老君台的事儿一件件地跟我们说起来。什么一夜之间村里死了八口呀,一家人同一天吊死在同一根房梁上呀之类,老孟讲起来绘声绘色,听得我后背嗖嗖地冒凉气。
好奇与害怕往往是一对孪生兄弟。
我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林大个儿已经吃完了面,笑呵呵地听着老孟说话。张厨子半截面条在嘴里,半截面条在碗里,竟听得入迷了一般。直到老孟看到林大个儿已经吃完面,说了一句“林兄弟,再盛一碗”,张厨子才“吸溜”一声,把一根面条吞进去。
张厨子新盛了一碗臊子面,听着老孟讲的故事告一段落,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一样,端着碗问:“老孟哥,刚才我们进村的时候,看见一户人家挂了个幡,上边还画了好些符,莫非老君台有人搬到了赤泉镇,把太上老君的家当也搬来了?”
张厨子所说的幡,我也注意过,就在一处房子前面高高挂着,非常显眼,上面画了很多天书一般的文字,如同道士所画的符一样。只是我想着别的事情,没有太放在心上。
老孟听到张厨子问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那不是老君台来的人。不过我一寻思,倒真怕是老君台的霉气传了过来。说也奇怪,这几个月里,我们赤泉镇竟无缘无故丢了两个大活人。”
“丢了俩活人?老孟哥,怎么回事?”林大个儿一听,也忍不住问。
“嗯,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劳力,上山干活,就再也没有回来。连派出所的人都来找过,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说怪不怪?”老孟道。
“是不是山上有野兽?”我问。
“不像是野兽!我们山里人,都知道怎么防着野兽。再说,就算碰到野兽,也不可能连滴血都不留。这几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唉,可怜了这两家人。”
老孟不住地叹气,接着道:“我们这里有个风俗,人要是没死在家里,怕魂儿回不来,要在门口挂招魂幡。人丢了这么久没找到,家里断定是没了,所以挂起了招魂幡,好把孤魂召回来,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
老孟说完,告诉我们能不去老君台就不去,最近山里实在是不太平,好玩的地方很多,不一定非得去那里。
我们只得请他放心,告诉他我们做好了准备,出来玩为的就是探险。
老孟笑了笑,憨厚地说:“我们真是理解不了城里人。不过,你们都是学问人,跟别的来玩的不一样,没准能找出老君台的问题,那就真为山里造了福了!”
吃完饭又坐了几分钟,因为想第二天天黑之前赶到老君台,我们三个起身就要告辞。
老孟的婆娘一直在外面忙活,听我们要走,端进来了满满一大笸箩刚做好的油酥馍,让我们带着吃,然后又帮着把水壶里都灌满了水,感动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
临走的时候,林大个儿拿出两百块钱来给老孟,他执意不要,说要是非给的话,二十块钱足够了。还说自老君台毁掉,来这里玩的人也不多了,今年算上我们才接待了两拨人,他们两口子也不拿这个当营生了。
最后,张厨子都瞪起了眼睛,好说歹说老孟才留下一百。老孟手里捏着一百块钱,非常不好意思,嘱咐我们一路小心,回来的时候一定还要来他家。
我们有那张地形图,又向老孟问过了去老君台的路,所以尽管越往山里去越难走,一路上倒还顺利。
老孟说的没错,在这深山里,土层非常薄,根本就种不了庄稼。解决不了吃饭的问题,要想安家过日子确实不容易。林大个儿标着地形图,专挑山谷和山坳走,这样一来可以节省体力,二来可以避免碰到悬崖峭壁导致无路可走的情况。好在这一带的山大都植被并不算太茂密,碰到的野兽也不是很多,我们起码可以迈开步子走。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已经翻过了好几个山头。半天的颠簸加上半天的山路,三个人已经累得不行,于是找了一片稍微空旷点的地方,随便弄了些吃的,钻进帐篷就休息了。
第二天,依旧是翻山越岭。
越往大山深处,路越难走,数木也多起来,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混生在一起,人走在其中,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有些地方灌木和藤蔓缠绕在一起挡在我们前面,我们只能绕来绕去。
开始的时候,大家边走边聊天,到后来谁也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走路。可到了下午六点钟的时候,仍然看不到老君台的半点影子。
看来天黑之前到不了了!我心里这样一想,脚就开始发沉,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他俩。
张厨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怪笑道:“小山子,就数你小子年轻,走这点路腿儿就软了!这几个月肯定没干好事!”
走在前面的林大个儿也停了下来,等我追上来,拍了拍我的后背说:“快到了,过了前面的树林,有座山不高,地图上标着叫青牛岭,翻过去应该就是老君台。”
再往前走,果然是一片树林,古树参天,里面潮湿阴暗,随处都是一群群厚厚的大蚊子,盯在身上就会起一个小孩巴掌大的包,奇痒无比。而且,这种蚊子穿透力极强,隔着单衣一样能叮到身上。我们本来穿的是速干的长袖衣服,此时只得每人又加了一层,并把毛巾拿出来把头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包住,捂着满身汗往前走。
52书库推荐浏览: 朝山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