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来,秃顶老翁站起身来,低头对怀里的小孩说了声“屋里玩去吧”,那红衣小孩也没答话,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
随后,秃顶老翁冲着我们手一摆,呵呵一笑:“快进来,几位快进来!”竟然说着一口普通话,尽管不是很标准,但也让人听不出是哪里人。
刚才他说的那句“吱哇嗨怪地作甚”明明是陕西方言,怎么这会换了普通话?
我心里还在纳闷,林大个儿早已往前迈了几步,和秃顶老翁搭上了话:“老人家,你好!我们是外地来玩的,转来转去就到了这里。您是家住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样也是出来玩的?”
秃顶老翁回手把板凳搬过来,让给我们坐下,那个中年汉子也不知从哪里又拎过来两个木凳。张厨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就坐在了屁股底下,我和林大个儿道了谢,一块儿坐上了那条板凳。
待我们都坐好,秃顶老翁却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而是先问了句:“到这深山里玩?那肯定是城里人。就你们仨?”
我刚“嗯”了一声,林大个儿就用胳膊偷偷碰了我一下,对秃顶老翁说:“我们仨精神头足,出来溜达溜达。还有几个人累了,找了个地方先休息呢。”
我们三个坐的位置,背对着点着灯的屋子,虽然看不见屋里的情形,却能够借着灯光看清眼前的这个老人。老人个头不高,满脸皱纹,然而一双小小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用后来张厨子的话说,就是在老树皮上落了两只萤火虫。
秃顶老翁听我们说完,眉头一皱,叹了口气说:“唉,这里不适合住人呀!”
“为什么?您这不好几口人都住在这里么?”我问。
“我们是没办法。你们赶紧找别的地方住,别在这里久待。这是个鬼村,别看这么多院子,个个是鬼宅呀!”
“都是鬼宅?那你们怎么不走?”张厨子瞪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唉!我们这一家子,也是让这个村子害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秃顶老翁长吁短叹,对我们说,他姓孙,那个壮壮的汉子是他的儿子,名叫孙进铭,那个穿红背心的小男孩是他的孙子。老君台是他的老家,他们全家早在多年前就迁到了外地,在全国各地做木材生意,也算挣了不少钱。可前些年,财运却急转直下。
一个懂阴阳风水的朋友就告诉他,那是因为多年不回家祭祖上坟,祖宗怪罪了。于是,秃顶老翁就带着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人,回到老君台上坟。可刚回到老家,坟还没来得及上,原本身体很好的儿媳妇就发起了烧。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再加上一路翻山越岭,肯定是累的,可没成想过了两天,刚刚三十多岁的儿媳妇就撒手人间,死在了我们身后的这个屋子里。
安葬了亡人,剩下爷儿三个伤心不已,又听说老君台在这之前发生了很多怪事,死了不少人,再也没心思上坟,收拾东西就要离开老君台。可是就要走的时候,又出了事。
他们五岁的孙子,像中了邪一样,死活不走。最后,秃顶老翁的儿子孙进铭强行背起孩子,离开了老君台。可出了老君台后,孩子就开始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到了宝鸡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爷俩把孩子送到医院检查了一遍,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孩子偶尔醒过来的时候,就说两个字:“回去”。
秃顶老翁跟儿子一看,这怎么办呀?豁出来了,再回老君台。
说来也怪,一回到老君台,孩子又变得完好无恙。就这样,爷三个在老君台一待就是两年,中间周围的邻居走的走,死的死,整个村子已经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后来,爷俩也试着带着孩子往外走,可一翻过老君台边上那座青牛岭,孩子就又会昏过去,试了这么一次,他们再也不敢试了。
近一年多来,他们一个活人也没见过,刚才的时候,听出去玩的孩子说外边有人,孙进铭想去看个究竟,没成想刚走到门洞口就和张厨子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都互相吓了一跳。
秃顶老翁说完,揉了揉眼睛,掉下来几滴眼泪。
“老大爷,节哀!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孩子也不能总待在这里呀!要不我们出去后给您想想办法,带个医生回来?”我听着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心里也酸酸的。
“唉!不用了,试过了,没用!再说了,这里闹鬼,让医生来,不是害人家嘛!你们也得赶紧走!”秃顶老翁摇了摇头说。
“嘿,嘿,嘿——嘿——嘿——”
我正想着怎么安慰安慰这个秃顶的老翁,一阵怪声从身后传来。这声音像是女人的笑声,却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房顶的屋脊上飘飘忽忽站着一个人,一身雪白的裙子微微飘摆,齐腰的头发挡在脸前。一张惨白的脸,在凌乱的头发后面若隐若现。
“嘿——嘿——嘿——”
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尖笑。
屋顶上的那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那一阵阵非哭非笑的叫声却极具穿透力,直刺心魄。
我承认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法解释的,但从来就不相信有鬼有魂。可是,这两天听多了鬼怪的事情,又是在这种深山荒村里,黑黢黢的房顶上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白乎乎的“人”,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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