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走到门口,回头看阿举:“我以后可能来不了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好过一些的。你这个人,错在太固执。不肯放弃该放弃的,最受伤的人,便是你自己。”
紫陌慢慢的走回去,在一棵水缸粗细的古老的藤萝下休息。她的疼痛又开始发作。沈良站着冷眼旁观。他想看看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会痛的喊出来。可紫陌就是不喊,甚至连呻吟也听不到一声。她看着他,很认真很仔细,目光锐利却不含敌意。
沈良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板起了脸:“你看什么?”
紫陌笑着说:“我在看你心里有什么东西。以前我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可是刚刚在阿举那里时,我突然懂了。”
那棵藤萝正处在花期,熙熙攘攘的开满了花。风一吹,浅粉色的花瓣就会像雪一样,纷纷扬扬的飘舞。紫陌和沈良就站在漫天飘飞的花瓣里相对而视,很有一些高手对决的味道。
沈良说:“你懂什么了?”
紫陌笑的近乎于凄迷,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我懂得你的痛苦,所以我可怜你。你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你自己的不幸和别人的幸福都叫你痛苦万分。这其中的痛苦都是你自己找的,你自作自受。你自作自受却不肯悔改,所以我觉得你很可怜。”
“我很可怜?”沈良额头有血管暴起“一个双手染血的人,一个快要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所以我才更可怜你。你嫉妒我的平静,嫉妒我的勇气,甚至嫉妒我快要死了。所以你伤害我,偷走我的炸药。”紫陌说的很平静很肯定。
沈良像被抽了一鞭子,有点害怕的看着紫陌。
看着看着又仰天大笑:“我不相信你能平静下去。我打晕你,喂你安眠药,把你送上少尉的床,你会不恨我?我明知阿举跟踪,却不露声色把他引到这里,把他钉在墙上让他永远也动不了,你会不恨我?你想用炸药自杀,我偏不让你如愿,让你日日夜夜被病痛折磨,让你毒瘾更深,让你不得不睡在一个你痛恨的人身边,让你时时刻刻面对这个地狱,你会不恨我?”
他说的分外激动,全身都在抖,说完又哈哈大笑,宛若癫狂。
紫陌没有试图打断他的话。等他自说自话发泄够了,才用那双分外清明的眼睛看他,柔柔的说:“我真的不恨你。我快要死了。不想在仇恨中过日子。而且,你又这么可怜。我不会欺负弱者。”
“我是弱者?”沈良用看疯子的表情看着紫陌。
紫陌点头:“是啊!”
她笑起来特别温雅动人,就像傍晚最绚丽的云霞。
“我也不会拿你当对手看待。我的对手都是一些勇敢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永远也打不倒。沈良,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幅样子”
她的目光让他想逃跑。
然而脚下却像生了根,只能听下去。
“你不够坦率不敢说。还优柔寡断。你要是像少尉一样,受的伤也许会小一些。你总是抓着最后的一点希望不放,也不看这希望到底是不是实际。你还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做个好人。你来这里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这儿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自己做了魔鬼却又看不起魔鬼。总想有一天脱离。你留下那些炸药,难道不是你自己要用不是为了保留住你坚持了这么久,也一直也不肯放弃的希望”
沈良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这样的女人啊,抱定了一个信念,就无论如何也不放弃了,居然和他很像。
过了很久,沈良说:“你说的对。我是恨这里的。恨的无以复加,恨的想要它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想要毁掉这里的?”
紫陌想了想,抿嘴扬头笑:“我不记得了……大概从少尉给我看那条狗被炸死起,我就开始认真的计划,要怎么样,才可以骗过少尉,得到炸药,重新回到这里。我以为可以吃下炸药,亲自结束这里的一切,没想到被你破坏了。”她说的很轻松,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那你的朋友阿举呢?你打算怎么安排他?”沈良又问。
提到阿举,紫陌的眼神黯淡下来,托住几片下落的花瓣,没有意识似的把玩着。过了许久,沈良才听见她低低的说:“对于阿举,除了抱歉,我实在说不出别的。”
沈良说:“我懂。看着自己爱的人受苦却没有能力去帮他,这样的人反而更痛苦。例如你。”
紫陌默然。良久,她说:“我只是想,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把生命一次性燃烧尽,让它绽放最美丽最耀眼的光彩。你呢?你还想在这个地方,在这样的生活中,挣扎到什么时候?”
沈良送紫陌到少尉处,他正在审问一个犯人。
那个人就是不久前他们追捕的逃犯。他受了很多刑罚,浑身血淋淋的,身下的一片水泥地,也铺上了一大片已经凝固的血。他就是不说其他同伴的下落,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说不出来。紫陌冲沈良递了个眼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良被少尉留下继续审问犯人,自己和紫陌进了房间。
不多一会,沈良听见少尉近乎凄厉的吼叫,跑进房间一看,紫陌躺在床上,口里喷出一股股的鲜血。那血喷的很高,一直喷到了雪白的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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