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代静香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碰见邻居就打个招呼,也不管别人是否回应,高兴了还会给街上的小孩讲故事。
她的心底,始终记着高僧的那个预言。十年后重逢,她要给夫君留下个好印象,起码有一种生气。
第七章 狐嫁郎(下)
夜半听狐声,心中念君归。
对于寂寞的女人,每一个夜晚都是冰冷而空虚的。几声野狐叫,也能勾人轻叹。
代静香的生活就这么慢慢度过——白天对人笑,夜里闻狐悲。
就这么熬到大饥荒时代,代静香“捡”了一个男人。
那时候所有人口里成天说的话题,无外乎就是饥荒。就是城市的口粮供给也是越来越少,有时候就算有粮票也买不到粮食。
饥荒越来越剧烈,就连代家所在的县城,这样的鱼米之乡也是饱受饥荒之苦,大量的百姓开始逃进城。
城里一下子涌进这么多难民,地方政府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放任人饿死不管。
代静香“捡”来的这个男人,正是饿晕在代家老宅门口一个难民。
之所以救他,是因为他的眉目让代静香感到无比熟悉,那是和贺云南一样的清秀。
代静香认定,这就是高僧所预言中的缘分。
男人在代静香的精心照顾下好起来。他也不离开,就在代家住下,帮忙做些粗活。
男人倒也规矩,只是不开口说话。即使是别人骂他,他也只会装作听不见或者直接走开,而不作回应。有时,这种行为气的代静香直唤他“哑巴”。
日子一长,两人形如真的夫妻。于是,代静香准备举办一场婚礼,把两人关系确定下来。
哑巴没有反对,而是积极地帮忙准备布置新房。
代静香寡妇一个,倒不怕别人的闲话。只是想确定这场婚事,省着让人不放心。
代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代静香只能请本族的几个近亲来见证这场婚礼。
哑巴没有提起过他的身世及家人,代静香就当他的家人都死掉了。
简朴的婚礼举行了,没有太多的祝福,只有几杯淡酒下菜。还好,代静香也不在乎这些,只要身边有个伴就好。
看着门口炸响的红色鞭炮,她感觉所有受的苦都值了。
代静香与哑巴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日子仍然艰苦,但总能相伴而过。
故事若讲到这里,再没有波折,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命运从来都不会简单的把苦难一次性赐给某个人,它只会让不幸的人更加不幸。
时间流转,到了文革时期。
那个时候人心惶动,到处都在搞批斗。
代静香与哑巴仍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也不参与这些事情。
但即使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会寻到你,将你伤的遍体鳞伤。
代静香寡妇的身份本来就招来许多风言风语,虽然她再嫁,但依然不能改变人们对她的轻视。
于是,便有红卫兵小将找上门,将代静香带去批斗,罪名是封建官僚残余,小资主义分子与落后人员。
批斗那天,代静香被绑住双手,披散着头发,背后插着一个写着“封建资本主义走狗”的牌子,跪在水泥地上任人唾骂。
有骂她是狗官子弟,吸人血长大的;有骂她不守妇道,犯了淫乱罪;有说她是潜伏在共和国的国民党特务;还有人拿出她以前写的那些报文,指证她是资本主义毒瘤。
对于这些毫无根据的指证,代静香自然不服,还试图辩解。
但那些人岂会管你说什么,越是辩解,批斗的越狠。
到最后,一个恶毒的声音说:“把她家的那个哑巴男人押过来指证她,看她还嘴硬不嘴硬。”
这时,代静香已经被打晕过去,没有听到这些。
当代静香被一瓢冷水泼醒时,哑巴就被绑在她面前。
红卫兵问了哑巴一些关于代静香的恶毒问题,要哑巴点头称“是”。
但哑巴就是不做表态,一个红卫兵小将急了,上去“啪啪”扇了哑巴几个大耳光,把他的嘴角都打出了鲜血。
哑巴还是倔强的站着,不表态。
那个红卫兵恼了,回头揪着代静香的头发就朝着水泥地面撞。
哑巴一看急了,就挣脱着准备上去拼命。
几个红卫兵按住哑巴,一个人在他背后猛踹一脚,将他打倒在地,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等红卫兵打累了,哑巴浑身青肿,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代静香看着哑巴,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她轻轻呼唤着“哑巴,醒醒,醒醒。”
哑巴眯着红肿的双眼,看向代静香,嘴唇翻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居然成了嘹亮的狐叫。
人们顿时惊恐不已,批斗大厅发出阵阵骚乱。
只有代静香笑了,她终于确定哑巴就是她男人,真正的丈夫。
贺云南的那几声狐叫,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一个红卫兵小头目颤抖着抄起木棍,口中喊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毛主席万岁!”,一棍将哑巴打晕。
声音戛然而止,哑巴闭上了双眼。
自那之后,代静香夫妻每天都要挂着“牛鬼蛇神”牌子游街,精神肉体倍受折磨。有年龄大些的红卫兵,整天拿脏水泼、用黑狗血灌他们,说是要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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