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团丁并没有离开饭厅,而是诺诺地说:“镇长,今天来的土匪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刚才王福奉了您的手令出门,我们几个弟兄刚关上门,就听到宅子外传来马嘶的声音。我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也担心会是土匪,于是上了围墙上的炮楼,通过瞄准孔向下看。着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们只见王福趴在了地上,脑袋都没了。在他旁边,还有一匹马,马上没有骑着人,只有一副空马鞍。”
听到王福的死,王大爷很是沮丧,这个亲信跟了他很多年,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半晌,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麻子忽然插了一句话,问:“刚才那声枪响又是怎么回事?”
团丁答道:“我平日与王福素来交好,关系很是不错,见到他惨死在宅子外的长街上,心中也很是愤怒。于是我让两个兄弟在炮楼上的瞄准孔监视着,我和另外几个兄弟打开了大门,查验王福的尸体。没想到却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正潜伏在围墙墙根的阴影中。因为那是个死角,所以我们在围墙的炮楼上没有看到。”
“然后呢?”
“然后我猜那条白影就是杀死王福的凶手,于是抬起手,就用盒子枪朝白影轰了一下。”
“你打中了吗?”
团丁摇了摇头,说:“那条白影看到我抬起手,定然猜到了我要放枪,身形只是一闪,就窜进了围墙边的一间屋里。”
“哪间屋?”
团丁忽然扫了一眼陈郎中,语气古怪地答道:“是陈医师的那间西医诊所……”
陈郎中顿时脸色大变。
十多个团丁已经将陈郎中的西医诊所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怕一只苍蝇也没法脱逃出去。但陈郎中与王大爷、赵麻子显然心中不是那么稳当。因为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在诊所的病房里,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宅子里面的梅花林中。
王大爷也是身经百战,他立时喝退了团丁,不紧不慢地说道:“赵神探,我现在就跟随保安团的团丁去西医诊所,麻烦您去梅花林看看。”赵麻子立时允诺了,他也明白王大爷的苦衷,毕竟秘道直通宅子内部,那是天大的秘密,就算团丁也不能知道的。
“那我干什么呢?”陈郎中焦急地问道。见过昨天夜里李莫展展示一手好枪法,赢得了王娇娇的好感,他也有些急了,想要表现一下。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西医医师罢了,又能怎么表现呢?
所以王大爷望了一眼陈郎中,说:“你就在饭厅里等着我们吧,我可不想还分神来保护你。”说完,他就掏出了盒子枪,与赵麻子一起出了饭厅。
陈郎中一个人呆在饭厅里,懊丧不已。他知道刚才的枪声一定会引来长街东头的李莫展,到时候李莫展又可以展示以下自己能文能武的强处。而自己呢,只是个文弱书生,虽能药到病除治病救人,但却不能提刀扛枪,在年轻女子的眼中自然少了几分魅力。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中一动。王大爷让赵麻子去梅花林,正是担心那个白衣人从诊所的地道偷偷潜入了王家宅子里。如果那个白衣人的动作迅速,只怕在赵麻子赶到梅花林之前,已然离开了梅花林,可能早已经躲到大宅中的任何一个隐蔽角落。
而此时王娇娇在她的闺房里,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做她的使女。闺房在大宅的正中偏南处,外面是一片竹林,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园。两个女孩子呆在这样幽静的院子里,要是那个白衣人正好躲进了王娇娇的闺房中,那她岂不是异常危险?
陈郎中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心中都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赶紧跑到厨房,要了一柄才道,就急匆匆地出了饭厅,向王娇娇的闺房跑去。
陈郎中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快步跑到王娇娇的闺房外的竹林旁。虽然并不远,但陈郎中的后背还是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胸口也不停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嗅着远处飘来的梅花暗香浮动,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然后一边向王娇娇的闺房走去,一边高声叫道:“王小姐,你在吗?我是陈郎中!”
这时,他听到王娇娇的闺房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嘤嘤”的,很微弱。是轻声哭泣的声音!抽泣声从闺房里飘出,如烟一般,被房梁与砖墙切割成一缕一缕的丝,又在屋外顽强地重新黏合在一起,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钻进了陈郎中的耳膜里。
陈郎中的头皮霎时一紧,像是发了麻一般。他已经分辨出了,那是王娇娇的哭声。闺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就藏身于王娇娇的闺房中么?他对王小姐做了什么?
而闺房中的哭声竟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猫的叫声:“喵呜——”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猫叫是如此清晰,如此摄人心魄。
陈郎中壮起了胆子,挥舞着拳头冲进了闺房院子。刚冲入院子的月亮门,他便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才发现绊倒他的竟是一具没有头颅的纤细尸体。从朴素的衣着与身材来看,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正是那个服侍王娇娇的十四岁丫头。小丫头的颈项处涌出了嫣红的鲜血,还没有凝固,院子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霎时,一只黑猫如一阵风般从陈郎中的脚下掠过,吓了他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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