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哥哥马上拉住了我的手,挣扎中,如意吊坠摔在了地上。
我愣愣地盯着青翠不改的坠子,终于蹲下身去,哭出声来。早在玉佛寺,我就下了决心的,不是吗?注定我是一个唯安乐是图的女子,没有揭穿真相的勇气。
小姐,您真要丢下梨儿吗。我说过要一辈子追随小姐的。梨儿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拉着我,泪眼迷朦。
我拍拍梨儿的头,低声说,对不起。
梨儿摇头,我知道小姐是为了我能与家人早日团聚,也知道小姐怕以后的亡命生涯会拖累了我,可我舍不下小姐啊。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是会再见面的,难过什么呢。不哭。我捏了捏梨儿的手,然后微笑着转身迎向寅哥哥。
我却知道与梨儿不会再见面了。把自由还给梨儿,只因为我已决心把十六年的京城种种当作昔年,一个与今日无任何牵缠的回忆。我把手交给寅哥哥,虽然我俩一身朴素,但处在这个三岔路口,风清云淡,我只觉芳草鲜美,落茵缤纷,一如初遇。
寅哥哥执我的手,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笑开了眼,接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沙烟探过宁尉后,慢慢从牢房里踱了出来。太阳高高悬在头顶,恰是正午。
浅影一身玄袍,在光影里却明媚如星辰。他撩起沙烟的长发,问,真舍得剪?
她仍是倚在他的肩上,妩媚地挑眉,有舍有得呗。
事事都弄得那么清楚,记得那么深刻,何必。
沙烟仰起脖子,眯眼凝视太阳。我始终是一个来自昔年的过客,不想对今日负责,你奈我何?说着,扑哧笑出声来。放心啦,依我这个性,哪天一时任性,还俗也难说。
浅影放下她的青丝,又说道,迟寅与宁子柯过得很好。
我才不担心呢。宁子柯是大智若愚型的,会幸福。只是七爷,您似乎玩忽职守,私纵逃犯哦。
何只,我还与逃犯牵扯不清呢。浅影盯着沙烟的眼,笑容渐渐散去,变成了认真。
沙烟转开视线,淡淡一笑,送我上山吧,青灯古佛的逍遥生活正要开始呢。
浅影不再说话,只默默向前走去。
正文 番外——沙烟·初遇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处繁华的京城,京城中有个碧绿的六月湖,六月湖边有一座飘香的思淮楼,思淮楼里有位小小的姑娘。
她,沙烟,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
这时的沙烟才十四岁,生活在思淮楼这座妓院中,只是个服侍花魁太平的小丫头。当然,她偶尔也会在人手不足时,到大堂弹弹琴,唱唱曲。
沙烟是个幽灵般的存在,除了与主子太平会有说有笑外,终日不语,也从不理会别人的搭理。
当然即使再没有存在感,也有被妈妈记得的一天。终于有一日,妈妈瞥见有人调戏沙烟,意识到自己养了几年的人儿,已经大了。于是告诉她,让她准备准备,三个月后接客。
沙烟一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一边又觉得早该料到,于是不知所措地望着风韵犹存的妈妈,应了声:“是”。
傍晚的时候,沙烟如往常一般,在六月湖边站着。
六月湖之所以叫六月,是因为大片的荷花在六月开得很美。现在已是十月,只零星还能瞧见几处残荷。雨滴落在上面,蹦了一蹦,然后滑落,似玩笑似留恋。
就在沙烟看着残荷出神时,有人拍她肩膀:“喂,借个伞吧?”
沙烟转头。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正穿着一身湿淋淋的红衣,可怜兮兮地对着她眨着眼。
虽然她挂着忧郁的表情,可嘴角还是往上翘着,是个可以让人见了便喜欢的姑娘呢。没有多余的装饰,可衣着华贵,眉宇间坦然天真,定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只不知她的家人为何放她独自在外淋雨。
见到沙烟回头,姑娘马上抓了她的衣袖,道:“姐姐叫什么?我叫小奇呢。远远看着姐姐,我以为是个仙子流连在湖边,没想到姐姐转身过来,也不像凡世之人呢。不过姐姐为什么哭啊?是因为残荷吗?不要伤心,残荷也有别样的美丽呀。”
真是个嘴甜的丫头。没有存在感,原来也可以被说成出世呢。沙烟不由自主地笑了:“我叫迟玉。我没有哭,只是下雨了而已。”
“那么姐姐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沙烟把伞移到小奇的头上,遮住她,然后郑重地抬头,调皮的眨眨微红的眼,郑重道:“是天。”
然后,两个人对视一会儿,疯了似的在雨中大笑出声。
原来,不久前小奇的父亲过世,师兄便将她从深山中接到京城照顾。小奇却受不住府里的规矩,离家出走了。
沙烟听她说得轻巧,却是心惊:“父亲过世,你不伤心吗?”
小奇歪头不解:“父亲说,生死是自然之事。老了就该死啊。人若不死,活着也没了味道。父亲活着潇洒,死也没有遗憾。无须伤心。”
“是吗?只是我常常想念父亲,即使现在已记不得他的样貌。”沙烟眼睛浓黑,“我至今仿佛仍能听到他唤我‘玉儿’。如珠玉般,是最动听的音色。”
“我可不信。虽然不想赞美师兄,可是师兄的声音才好听呢,如美酒醉人哦。”小奇说起师兄满脸骄傲,“而且有好多女孩子见了师兄,都会看呆掉哦。相信姐姐见了,也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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