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来了梦魇的解药,颖儿服下后,又聪明伶俐了。只是他仿佛误解了清儿的事情,对青藤庄主心怀芥蒂,准备复仇。因知道自己灵力的不足,于是奋发图强,开始练法术。我见他能收心,也懒得对他解释清楚,反正他长大后自有分晓。
事情都解决后,我终于放松了精神。丈夫摸我的脸,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都瘦了。我蹭蹭,说,本来觉得日子平静无趣,结果事情应接不暇的来了,我又烦乱不堪,活着真不容易呢。他笑开,你终于有心情说笑了,前段日子一直皱着一张脸。
静儿继续着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已经渐入佳境,甜蜜多过忧伤。那个男子我见过,并不十分满意。可是丈夫说,静儿与他在一起会幸福,我也就信了。
我五百零六岁,静儿出嫁。婚礼华丽热闹又不失幽雅,衬得了他们之间繁复曲折的情感历程。同样在醉人的秋季,梧桐叶子纷纷飞舞的季节。我想起与丈夫的婚礼。
寻了个僻静处,远观静儿的笑脸,感到欣慰和满足。转过头,与丈夫目光相遇,两人相顾一笑,明白了彼此心情。
正文 5
又抱了一坛醉仙,欲告知那人静儿的喜讯。
先去了山洞,居然不在,我又去了塑像处。那人正蹲在塑像对面,双手抱膝。清凉的秋风呼啸,卷起他的长发白衣,缠绵不去。
愣了许久,我摸上他的长发,流光溢彩的水蓝色长发全部化为苍白,干枯易断,似乎所有的养分在一瞬间蒸发。
我问,出了什么事情?
他说,我等了你好久呢,想与你道别。
我不语,只以疑惑的眼神望他。
他说,我原以为我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可是他还活着,所以我得去找他。
你……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有恨铁不成刚之感。我揪他的头发,问,那么你白了头发又是为了哪出?
太兴奋太开心了吧,他笑。
我冷冷道,是,这一头银发的确升华了你的伟大而崇高的故事,不过你也太入戏了吧。
他没有听懂。
我终于没有忍住,踢了他一脚,说,再见。
他依旧抱坐在原处,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淡淡回了句,再见。
这是那人第二次离开,我五百零六岁。
从我与他第二次相遇到分离,恰好是整整五百年。我亲眼见证了他从念念不忘一直过渡到几近遗忘。已然学会善待自己,不再淋雨;已然懂得玩笑嬉戏阅读消遣,不再呆呆伫立在塑像旁;他已然能一个人完整平静的生活下去,不再觉得寂寞难耐。
明明可以放下了,为什么还偏执呢,明明知道前路艰难,以致白了头发,为什么不继续假装遗忘呢。那人完全笨蛋。
可我啊,还是羡慕那般的笨蛋。人生如戏,我却一直学不会入戏。明明拼命扮演着温驯的妻子和柔和的母亲,想要成就自己完美而幸福的一生一世,可是总是觉得不足。总是不能满足,人啊,总是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
到家后,不安心,我又回了禁地。
只剩下满是春意的塑像无声站在狭小压抑的天地之间,孤孤单单。山洞还是原来的摆设,我亲手做的摇晃的木椅拙拙的摆在门口,石台上放着我刚才带来的未开封的醉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只曼陀罗花纹的古老银戒。
纸上写了戒指的使用方法,除此以外,一句问候和道别的言词也没有,那人真不知道有没有一种东西叫良心的。
戒指只要用灵识探入,便能实现一个心愿,使用后戒指便消失。我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能不能使用,它只是被我带在中指,作了小小的装饰品。
我抱着醉仙回家,走了一段,走不动了,放下坛子,坐在路边。
秋风瑟瑟的吹着,禁地的针叶林仍旧是冷色调的绿。万里碧空无一丝云彩,太阳斜斜的光芒在林间四散,有鸟儿在枝间扑腾。
后来回神的时候,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天空是诡异的紫蓝色,四周幽暗阴森,偶尔一两声鸟叫,有些凉意。
我还是懒得移动,于是开了酒坛子喝。
丈夫寻来的时候,我已然有些醉意,只是靠在树上不动。
他也没有说话,陪我坐下,靠在树上,静静听过往的风声。
很后来,我真正放开心胸去感受丈夫的心意。
在地界的东西客栈的门前,我问丈夫,那个晚上你找到我,却为什么不发一语,只是沉默着陪我度过黑夜。
他露出无奈的眼神,用了些微责备的语调回答了我。他说,你靠在树干上,散乱着长发,未梳发髻,旁边倒着一个酒坛子,听见声音也只是疲惫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不想我打扰你,我怎么舍得破坏。
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我与丈夫之间划下界限。我有自己一个完全独立的内心世界,不愿意他的进入。我傻傻以为丈夫并不知道我的疏离,没有想过敏锐如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内心。
我只是见到了那人为爱情为幸福如此辗转挣扎,便想着成就自己的完美人生故事。于是把丈夫的身份贴上他的额头,没有顾虑他的心情,把他当成我人生中的一个角色,沉浸在自导自演的童话中,然后试图用相敬如宾齐眉举案之类的言辞把他隔绝在我的心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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