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最后一碗水晶糕,抬起头。夏天的正午,水晶铺子的门外,行人稀疏,阳光焦灼。
起身,穿上白色风衣,戴上连着风衣的帽子,我对丈夫说,我想自己去逛街,买一些小饰品。
他点点头,把行李提在手中,说,那么晚饭时,我们在城中心的有归客栈见吧。
正文 7
左右卖便宜水果脂粉衣料的小摊贩们,因为天热的缘故,萎靡着精神,不肯吆喝,为大街更添了几分死气。
一个人在热辣的阳光下走着,些许孤单。
经过一家摆满皮革、麻布的小摊时,摊主忽然冲我招呼道,请随便看看。声音精神,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我寂寞的感伤被打散了,只好转头望向摊主。
他身材是巫城人特有的修长笔直,眉目粗犷,脸部轮廓普通平凡,却因大热天里难得的笑意而显得让人愉悦,左耳耳垂上明显的红色胎记也让整张脸生色不少。他正嗔怪的蹬我,使用熟人间的眼神。
我惊讶的眨眨眼,正准备相问,他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心疼的说道,让你在家里待着,怎么不肯听话呢,前次刚中暑,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身子吗?
我更惊讶的眨眼。他见我一脸迷惘,也有些惊疑不定,然后试探问,太平,你怎么啦?
也许您认错人了?我礼貌的出声询问。
他吓得立马甩掉我的手,脸色涨红,喃喃道,对不起。
很少见到能在街头摆摊却还那么容易脸红的人,我笑了,问,有人与我长得很像么?
他点点头说,我家的一个男孩与您长得一模一样。然后又觉得说错了话,急急摇头道,当然,我不是说您像男人,其实你们也只是五官很像,他肯定没有您的端庄大方。
我理解的点点头,选了一块素雅细密的麻布,买下,替着急的摊主解围。
走到街的尽头,我还是不安心。与我容貌相似之人,除了那人,还有谁?
我转身回到小摊,向摊主请教那个面貌与我相似之人的特征。
他露出愤愤的表情说,那个人呀,爱黏人,脾气又幼稚又懒,神经兮兮的,与姑娘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是眼拙了才认错的。
那人怎么可能黏人,那就定然不是了,我早料到将有失望的结果,也并未太伤心。那人怎么会住在如此平凡的地方,与如此平凡的人相处呢。我自嘲的笑笑,正要道别。他又接着说下去,姑娘您的红发光泽柔软,可是他却是满头的干枯白发……
我马上打断了他,问,他的发色是白色还是银色?
他呵呵笑,应该是银色,白色不是老人的头发吗,他是因为太懒,没有爱护,所以看上去像白色。
我欲再问些什么,可几次启唇,却未出声。
若不是那人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个月射寒江的男子,我又如何自处。
我抬头观望巫城,屋子街道都是灰色调,尘埃满目,毒辣的太阳干燥的土地,萎靡不振的人群。我与丈夫也只是路过,不愿长处。我再瞪向摊主,他一身月白色麻布衣裳,头上扣了草帽,面目模糊不清,全无气质,而那人便是住在这般人的家中。怎么可能。
一直在心中为他堆砌华丽铺陈温暖甜美的形容词,小心翼翼的描绘他与他爱人之间的快乐温馨,若是结果如此不堪,我要如何自处。
天下相似之人甚多,一定不是那人。如此自我安慰一番,我终于舒了口气,与摊主道别。
那一年,我一千二百一十五岁。也许得知了那人的消息。
接近有归客栈,我在一家卖首饰的小店停住了脚。
里面的挂配、发钏、步摇、梳子等琳琅满目。细节处虽然有些粗糙,但设计却比一些贵重的发饰多了几分灵巧。我看中了一支金绞丝灯笼簪和一支银嵌翠蝴蝶簪。
对着铜镜,老板娘为我梳发,云髻高翘,然后簪上装饰。非常不错,于是我直接买下簪子,没有解开发髻。
到客栈,一眼就见到丈夫坐在窗边,静静品茶。
我走到他面前,脱了风衣,指着发髻问,好看不?
他点点头说,起儿一向怎么打扮都动人。
我笑眯了眼,问丈夫记不记得新婚的清晨,我梳了发髻后对他说的话。
当然记得,他说,你说过我们会幸福。
我摇摇头说,才不是呢,我的原话是这样的——“以后我都要梳上这般的发髻,以后我还要为你穿衣束发,以后呐,我要你幸福。我要让自己明白知道,我是你的妻,一生一世”,可是你看,近来我都忘记为你束发,也忘记为自己梳上发髻了。以后啊,我不会忘记了,你不准再自己梳头了哦。
什么时候决心的呢,也许在我说想一个人逛逛的时候,也许在摊主说那个人有一头白发的时候,也许在老板娘为我插上灯笼簪子的时候。我真心爱着这个人,可我不愿意有前生后世的牵扯。我再也不要与他恋爱,我只要如过去,做一个好妻子,一生一世。
敏感如丈夫也没有发现我的决心,只是瞅我,无奈的纵容了我的任性,道,何必勉强自己呢。
泪忽然间落下。我说,白玄,我爱你。
正文 8
四处游历五百多年后,我们便不停的收到来自孩子们的纸鹤传音,希望我们回村。丈夫只有近一百年的生命,孩子们恐怕父亲只顾游玩,忘记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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