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庄海洋就拉着父亲上山了。山上常有村里人下的兽套,原理简单,就是一根铁丝弯成的活套,野兔只要稍不小心,腿就套进去了,不挣扎还好,越挣扎便越紧,最后只能乖乖受逮。
村里人豁达大度,那些兽套没有你我之分,谁上山看见有兔子套住了,谁就拿了去,再下个套便是了。
庄海洋只吃过兔子肉,还未见过活兔子,自从父亲答应他上山逮兔子之后,他的小脑袋里就充满了好奇。
但那次,庄海洋却没有见到兔子——他和父亲发现了一只被套住的狐子。
那是一只很肥的大狐子,发现它时,它正蹲在地上,拼命咬着套在后腿的钢丝。看到有人靠近,它垂下了头,炸起背毛,眼睛向上翻着,恶狠狠地盯着靠近者。父亲看到狐子异常惊喜,这东西的皮可值不少钱呢!他走过去,三两下就拿网套住了狐子。
庄海洋一直怯怯地站在远处,他有点怕,狐子和村里的狗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都能咬人。而且,他觉得狐子更吓人,那眼神比狗要精锐,似乎能穿过你的身子,看透五脏六腑。更可怕的是它的叫声,像个娃娃在哭。
如果一个非人类的生物,突然在你面前发出一声娃娃叫,你害怕吗?尽管,这本就是狐子该有的叫声,但第一次听到的庄海洋,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毛。
逮了只大肥狐,父亲哪还心思捉小野兔,带着庄海洋就回家了。一路上,庄海洋一直盯着那只狐子,它歪七扭八地裹在网里,垂在父亲后背上,一动不动,似乎和命运妥协了。只是,那双斜长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打转。他忽然觉得这狐子挺可怜的,没准它像奶奶一般,也有七、八个孩子要养。
庄海洋拉了拉父亲的衣角,说:“爸,放了它吧。”
父亲一直“呵呵呵”地傻笑,哪有功夫理会庄海洋,他正想着这只狐子拔下的皮有多大,长度适合做个什么东西。
狐子终究被带回了家,庄海洋没有能力解救这只可怜的狐子,奶奶却有能力。看到儿子兴高采烈地把狐子摆到自己面前,她的老脸立刻皱在了一起,当即命令儿子从哪逮的还送回哪去。
庄天柱疑惑地问:“妈,这是咋了?我还说把狐子拨了皮,给你做个缠腰呢!好治治你那老寒腰,你不知道,人家都说这狐子……”
“你送不送?”未等儿子回答,老太太已经急了,一把夺过兽网,钻进了屋去。
庄海洋也愣了一下,紧随奶奶钻进了屋去。屋内,奶奶像抱婴儿般抱着那只狐子,小心翼翼地把兽网打了开来。他缩在墙角,快吓傻了——那狐子咬人啊!可令他惊奇的是,那只狐子非但没咬奶奶,还乖巧得一动不动。
奶奶取了棉布,给狐子包扎了后腿,又塞回了兽网,递给门外的儿子,心有余悸地说:“赶快送回去!”
庄天柱是个孝子,只好接过狐子,又向山上走去。庄海洋躲在奶奶身后,一直盯着那只狐子,此时此刻,他的小脑袋一下就混乱了。电视里常演,野兽吃人咬人,可这只野生的狐子面对奶奶时,简直乖得像个孩子。
父亲走后,庄海洋立刻向奶奶寻找问题的答案。
奶奶慈祥地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高明地讲起了故事。故事都是关于狐子的,而且,都是发生在大人村的事,按照奶奶所说,这些故事都不是故事,而是真人真事。
第二章 三个故事
人若不是人了,是多可怕。狐子若不是狐子了,是多可怕。狐子若变成了人,人若变成狐子,是多可怕。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顾米林的:
顾米林和庄海洋同岁,只小几个月,是庄海洋在大人村唯一的玩伴。不同于大人村其他的孩子,顾米林没有村里娃的粗糙,反而精致得像个布娃娃。
庄海洋第一次见她时,就被这个可爱、干净的小女孩吸引了。
顾米林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八岁时,母亲便去世了,至于父亲,她根本就没有,不,应该说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关于她的出现,至今仍是大人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据说,当年,她母亲上山摘猪草,回来的时候,就怀上她了。
这种事,在闭塞的村里人眼里,几乎等同于挖祖坟。
顾米林的外公鼻子都气歪了。老头不敢张扬,只是一次次地询问闺女,那个男人是谁。可顾米林的母亲死活不说。无奈,老头想还是先把闺女肚里的祸害打掉吧,他做了牛车,做汽车,总算到了市里,可去医院一打听,打个胎要好多钱,村里人一辈子面向黄土背朝天,哪来那么多钱。
老头没办法,只好又回了村,偷偷摸摸找了个土郎中,配了药给女儿喝。本以为,一切可以暂时搪塞过去,没想到,那药根本就是骗人的。老头气势汹汹地又找到了那个土郎中,可土郎中一番神叨叨的话,说这药是慢性药,要好几个月才有效,又把老头劝了回去。
打胎药怎么可能是慢性病,顾米林母亲的肚子没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事情终归没能瞒住,村里人见了顾家闺女的大肚子,开始说三道四。老头一急,就上吊死了。
老头死后,村里的传言更甚了,张家李家的,都跑到顾家扒门缝,看那个大肚子的顾家闺女。其实,大肚子女人谁没见过,可没男人的大肚子女人,就是个稀罕物。关键是,这个男人不是烧死了,不是淹死了,不是被车撞死了,而是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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