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海洋有些激动地把杨博楠让进屋来:“院长,您怎么来了。”
“唉,听说天柱又犯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杨博楠一进屋,就看了一眼庄天柱,又慢慢转过头来,望着庄海洋,“海洋,这次你爸是怎么犯病的?”
“可能是睡眠不好吧。”庄海洋知道没人相信他的话,索性说道。
“那医生怎么说?天柱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知道,医生说,即使醒过来也可能半身不遂。”
杨博楠的脸上突然显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但他很快又绷起脸来,说:“天柱也真是可怜。对了,你爸出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庄海洋摇了摇头,他觉得杨博楠好像知道些什么,也许父亲把一些秘密告诉了他这个老朋友,他刚想问一问,杨博楠却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那就这样吧,医院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海洋啊,你千万不要着急,安心伺候你爸,我给你开了长假。”
庄海洋不好再说什么了,谦卑地将杨博楠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杨博楠爬上他那辆小轿车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嘱咐庄海洋:“海洋,你父亲醒了记得告诉我。”
庄海洋笑道:“不用了,您太忙了。”
“一定要告诉我!”杨博楠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随后笑道,“我们是老朋友嘛。”
送杨博楠离开后,庄海洋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催促她赶紧来。心事重重地又回到病房时,他惊讶地发现父亲醒了,他激动地趴在父亲耳边,飞快地说:“爸!爸!你醒了!太好了!”他想转身去叫医生,手突然被庄天柱死死拉住了。
庄天柱这次是真的病得不轻,他虽然醒了过来,但连脑袋都拧不过来了,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老眼,惊恐而呆滞地注视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像是要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庄海洋重新把脑袋靠到父亲枕旁,焦虑地说:“爸,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庄天柱还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哑巴一样从喉咙里不停地挤出没有意义的“咿咿呀呀”来,最后,他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积蓄了一股力量,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国儿……”
“国儿?”庄海洋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庄天柱拼命地颤抖着身体,似乎不认同庄海洋的理解,他又一次拼尽全力,挤出一个字,这一次,很清晰,他颤巍巍地吼:“鬼!”
庄海洋的后背一下就洇了一层冷汗,他之前仅有的一丝理智,彻彻底底消失不见了。
医生还是来了,对庄天柱的诊断情况很不乐观,他们告诉庄海洋,庄天柱的大半个身子都处于了无知觉状态,通俗上讲,就是所谓的半身不遂了。从今以后他可能一辈子都要做轮椅了,哪怕积极治疗,也不可能回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庄母来了之后,庄海洋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他脚底发软,像踩在云头上一般,好像稍微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一回到家,顾米林就关切地问庄海洋:“海洋,爸怎么样了?”
庄海洋无力地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形,绝望地说:“半身不遂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顾米林安慰庄海洋。
庄海洋蓦地挺了起来,像根棍子似的坐在床头,呆呆地说:“好不了了。”他紧紧抓住顾米林的肩膀,拼命地摇晃起来,“你知道吗?第一个是我爸,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你知道吗?我爸说他看见那种东西了!那种东西!小木不会放过我的,是的,不会放过我的!我害死了他,他也要弄死我!”
“海洋!你冷静一点!”顾米林用力握紧庄海洋的手,大声喊道。
庄海洋颓然地瘫在地上,抱住头,缩成一个圆球,他闭上眼,在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副画面:
是个深夜,天阴着,没雨也不响雷。一个人影在大道上鬼鬼祟祟地前进,他很快来到了僻静的郊区。放眼望去,道路两旁是黑压压的树林,这个人像老鼠一般哧溜一下就溜进了密林里,走到一棵大树下,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把背上的一个袋子放到了地上。
他在里面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件狐子皮。
他把它丢在地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了汽油,浇在上面,点了一根火柴,扔在了狐狸皮上。火嘭的一声就着了起来,狐子皮散发出一股一股的恶臭,白色的烟在空气中随风飘舞,火光影影绰绰地,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个人的脸——是老张。
皮终于烧成了一堆黑炭,老张点了根烟,满意地跑出密林。
这时,天上突然开始下雨了,雷声闪电交织在一起,呼啦哗啦、喀嚓咔嚓地。密林的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人,不!是爬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四肢着地,飞快地来到那对焦炭旁边。夜太黑了,火也熄了,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脑袋上尖竖的耳朵。
他似乎在笑,轻轻对着那堆焦炭吹了口气。
奇迹出现了,那堆焦炭开始变化,它渐渐长出了绒毛,越来越长,越来越厚密,就像时间倒回似的,那堆焦炭一点一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依旧那么黑,依旧那么亮,依旧那么活生生的。那个人再一次发出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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