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警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小警察快步走到了尸体旁边,说:“顾小姐,您看一看这是不是庄海洋。”说着,已经飞快地掀开了白布。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顾米林无法形容。那张脸比电视电影里要夸张很多,肌肉、皮肤、血管,能裸露在外的几乎都裸露在外面,血液已经干涸,只剩下一张比鬼还要恐怖的脸。由于肌肉烧损,眼皮已完全不能闭合,那双大眼睁得极大,夸张到不可思议,配合整张脸,就像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在死死盯着这个世界。
顾米林看了一眼,就尖叫了起来。
这确实有点可笑,人都烧成这样了,认不认尸又有什么用处,不过,这是警察局必须要走的程序。
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小警察见状不妙,急忙将白布又盖了上去,并且很不礼貌地拍了两下手,似乎害怕沾染到死人的晦气。顾米林扭过头去,再也没有回过头多看一眼,哪怕明明知道尸体已经被盖住了。
直到一位女警关切地揽住顾米林的肩膀,将她带到休息室,她才捧着水杯哆哆嗦嗦地安稳下来。庄母就坐在她旁边,仍旧在哭,痛不欲生。
女警见状轻声对庄母说:“阿姨,为了确认那是您儿子,我们还要您做一项亲子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显示他确实是庄先生,您就可以将尸体带到火葬场,尽早处理后事了。”
庄母没有说话,只是抽泣地点了点头。女警伸手搀起她,将她带到了法医那里。抽完血之后,顾米林和庄母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
在车上,顾米林仍然瑟瑟发抖,她无法阻止身体颤抖,好像浑身上下都泡在了冰水里,冷得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了机械地抖动。她忘不了刚才看到的那张脸,那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诅咒,死死地缠住了她。
回到家后,两个人一进门,就发现庄天柱在发脾气,大概是因为家里没人,他想喝水又不能自理,气急败坏之下,将身旁的杯子扫到了地上,碎得惨不忍睹。顾米林见状,急忙收拾干净,倒了杯水给庄天柱,心事重重地喂他喝水。
庄母依然不想动,回到家就钻进了卧室,继续哭。
顾米林觉得很压抑,庄天柱虽然不能说话了,但他脑子并没有坏,他看得出来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咿咿呀呀地哼哼起来。顾米林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忙说:“爸,没事,妈今天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去看了看医生。”
谁也不敢将这个噩耗告诉庄天柱,他这副模样,已经无法承受那种剧烈的打击了。
给庄天柱喂完水后,顾米林强撑着疲劳的身体来到厨房,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做好饭后,她端着那碗鸡蛋面率先来到了庄母的卧室。庄母在睡觉,大概是哭过了头,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叫醒了庄母,小心翼翼地说:“妈,我做了点饭,你吃一口吧。”
庄母无力地坐了起来,不语,只是摇了摇脑袋。
顾米林把饭放到床头柜上:“那您什么时候想吃就吃一口。”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庄母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顾米林:“米林,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见海洋了。他又回来了,他在这屋子里转了一整圈,他先是去看了看他爸,然后,又走进卧室里看熟睡中的我,最后,又跑去看了看你……”
顾米林微微打了个冷颤,她不想听这些,她打断庄母的话:“妈,您那只是梦。”庄母像是受了极其严重的打击一般,愣了一下,又要哭,她急忙补充道,“妈,说不定,那不是海洋的车呢,现在一模一样的东西太多了,况且,我们还要等最后的亲子鉴定报告出来,才能最后确定那具尸体的身份不是。”
“对对对!那不是海洋,一定不是!”庄母急促地点着脑袋。
走出卧室之后,顾米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耐,她清楚,那十有八九是庄海洋的车,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无非是为了安慰庄母。
事情果然如此,几天之后,警察局再一次打来了电话,说是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那具尸体的的确是庄海洋。虽然明明知道这很可能是等来的唯一结果,但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顾米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这个结果告诉庄母的。后来的几天里,她只是麻木而忙碌地处理着庄海洋的后事。庄家的不少亲戚都从大人村赶了过来,帮着一起打理后事。她不敢让他们住在庄天柱家,怕庄天柱看出端倪,只好把他们都安顿在了自己家里。
庄海洋的几个叔叔联系了火葬场,将那具干尸送了过去。顾米林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是顾米林第一次来火葬场,这个只属于死人的地方。
这是一个异常死寂的地方,比想象中还要安静,比想象中还要漂亮,绿树成荫,很现代化,也很安宁。火葬场的停尸间里有许多尸体,都蒙着白布,脚上挂着号码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死轮回。
停尸房内冰凉四溢,地面上不时擦过一丝丝的雾状凉气,绕着人的脚脖子转来转去,让人禁不住发抖。顾米林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的死人。工作人员告诉她,等待烧尸的人很多,庄海洋要排到三天后才能进焚尸炉。一群人只好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庄家的亲戚几乎都来了,人太多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大部分都回了家,只留下了一两个至亲主事。一个是庄海洋的三叔,一个是庄海洋的四姑。房子因此变得宽敞了许多,顾米林不想回庄母家了,她不敢面对庄母那张满目悲伤的老脸,也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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