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里新开了家动物园,两个人打的,直奔动物园而去。
来到动物园,顾米林似乎放松了许多,只是,眼神依旧带着些惊恐,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动物。
他们看了大象、河马、老虎、狮子,可顾米林对这些动物似乎都不感兴趣。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庄海洋有些口渴,让顾米林在原地等他,便跑去买饮料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顾米林不见了。
庄海洋慌了,一个一辈子都没出过家门的姑娘,在动物园走丢,等于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在市里走丢了。他忙四处寻找。他满头大汗地在公园里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顾米林。
此时,顾米林正蹲在一个笼子前,双手捂着嘴,似乎在悄悄地说着什么。他抬头看了看,笼子的标牌上印着几个大字:红狐。哺乳动物。食肉目犬科。分布广阔。
庄海洋又望了望笼子,里面空空如也,不远处有一个水泥磨成的矮房子,应该是狐子的窝了。他想叫顾米林,却又好奇地想听听顾米林在说什么,便悄悄地摸了过去。顾米林的声音很低,他靠得很近时才听清。
顾米林没有说话,应该说她没有说人话,她对着笼子,从吼咙深处,轻轻地挤出一个好似婴儿哭泣的声音:“哇!哇!”
庄海洋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声音吓住了。他怔怔地站在顾米林身后,不知所措地望着笼子。这时,那间低矮的狐窝内,露出了一双精亮的眼睛,那双眼睛藏在黑暗的门洞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蓦然间,像是回应般,狐窝里也发出了叫声:“哇!哇哇!”
顾米林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扭回头去,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翻着眼皮,不好意思地望着庄海洋。
庄海洋僵硬地笑了笑,把饮料递给顾米林。他没有问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似乎问与不问都会显得很尴尬。
许久,庄海洋试探地说:“我听说前面的馆里有大象表演,我们去看吧?”
顾米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望望狐窝里那对幽亮的眼睛,似乎恋恋不舍。那一刻,庄海洋的心突然寒了一下,他觉得顾米林似乎不会说话,只会“哇哇”的狐子叫。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大象馆。人很多,表演很精彩。动物园特意从泰国聘请了驯兽师,那些驯兽师坐在大象的脖子上,嘴里咿咿呀呀地说几句,那些大象便踢起了足球,再咿咿呀呀地说几句,那些大象便鞠起了躬。
庄海洋看得挺入神,不由自主地夸奖道:“真是神了!这大象简直比狗还听话。”
“它们能听懂他们的话!”2顾米林望着庄海洋,一点不觉奇怪。
“是吗?”庄海洋笑了,“那你刚才和狐子说了些什么啊?”
顾米林突然瞪大了眼,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她的心脏。她愣了半天,蓦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轻轻说:“我不告诉你。”
庄海洋却一阵发毛,不知道为什么,顾米林的笑和话,让他觉得有些恐惧。他仿佛又想起了儿时的梦魇:顾米林站在大人村的河边,责怪地对他说:你看!你把我的毛都弄湿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未婚妻不像一个人类!而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子精,或者,是一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
可想法毕竟是想法,有些东西过于现实,现实得让我们无法反驳。例如,人怎么可能变成狐子。
那天,庄海洋把顾米林送到家时,本打算就走了。他有房子,是父亲专门为他购买的婚房。可父亲把他叫住,拉到了屋里,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一进屋,庄天柱就递给了庄海洋一根烟,这个形式,表明他已经把儿子当作大人。
“爸,有什么事吗?”庄海洋有些惶恐地接过烟。
“嗯!”庄天柱点了点头,“你调动的事已经办好了。过几天就可以上班了,是市第一医院。直接进外科,实习之后转正。”庄海洋有些激动。他顿了一下又说:“海洋啊!我和你妈商量过了,等你上了班,就把你和米林的事办了。”
这句话让庄海洋有些措手不及:“爸,这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了,早办了我也就安心了。”庄天柱说完,不容反驳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扭回头严肃地说:“海洋!你一定要对米林好!”
庄海洋愣愣地点了点头。
离开家的时候,庄海洋特意来到顾米林房间,看了一眼。他轻轻打开一道门缝,向内望去。窗外,天黑了,有昏黄的月光照进来。顾米林睡了,只是姿势有些古怪,紧紧蜷缩成一团,像是树洞里冬眠的动物,而且,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顾米林呢喃道:“我的毛比你的漂亮!”
庄海洋不禁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莽莽撞撞地答应这门婚事,自己的未婚妻真的有些怪异。
但梦话总归是梦话,任何一个人都曾经说过。梦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可以见到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比如,我们梦见了鬼怪,会惊恐地对着现实的空气尖叫,梦见离别的亲人,会对着现实的空气哭泣,梦见金钱,会对着现实的空气傻笑……但梦是虚幻的,它不会霸占现实,梦醒了,睁开眼,天便是亮的。所以,也不必挂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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