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_黎晶【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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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的劳模和代表们都站了起来鼓掌,李卫江主任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声中,把于毛子让到了第一排。

  大会开始了,于毛子早已忘记那件害眼的事情,他的身心完全沉浸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光里。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列由上海开往嫩江的知青专列,停靠在北大荒这片蛮荒之地。五女四男的知青小分队来到了中苏边境上的桦皮屯,保卫边疆的神圣让他们狂热。初恋的爱情、虚荣让于毛子和钱爱娣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扭曲的幸福和痛苦之中。

  混沌迷蒙的天空终于停止了宣泄,淅淅的秋雨把黑土地搅拌成一片大酱缸似的烂泥塘,太阳的光线被雨水洗得清新明亮。嫩江火车站站台上又恢复了喧闹,锣鼓点响成一片,红旗也被微风吹干,又重新舞动起来。

  桦皮屯的胶轮“二八”拖拉机满身泥泞,阳光下脱落掉一块块晒干的泥巴。于金子坐在拖拉机驾驶员的车座上,摆弄着那杆双筒猎枪。支部书记白二爷和民兵排长于毛子站在拖拉机的后拖斗里,手擎一条鲜艳的横幅,在湛蓝色的天空中光彩夺目,横幅上 书写着“瑷珲县临江公社桦皮屯生产队知青点”。他们在迎候已经晚点三个小时的知青专列。

  一辆绿色的长龙被黑乎乎冒着黑烟的蒸汽机车牵引着,从南边缓缓驶进了站台。于毛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火车,他激动万分,眼睛不听使唤,左右上下张望打量。只见一溜整齐划一打开的窗口里,伸出了无数相同的绿色的胳膊,手中全都握着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本在有节奏的挥动。“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压垮了站台上疲倦的锣鼓。

  车厢门被打开,绿色的潮水像浪头一般将欢迎的人群冲散,瞬间又搅拌在一起,拥挤着寻找自己的伙伴。

  一个扎着把刷子高挑的上海女青年在招呼着自己的队伍,五个女的四个男的迅速地就集中在一块了。他们四处张望和叫喊,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即将落户的新家,桦皮屯贫下中农来迎接的拖拉机。村支书白二爷在向他们招手。

  “快上车,上了车再介绍,免得在下面挨挤。”于毛子边喊边接过知青们的行李,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拽上车。

  扎把刷的是知青们的头,她将介绍信递给了年纪大的白二爷,相互通报了姓名和职务。女青年叫钱爱娣,是小分队的负责人。她不解地望着高大的于毛子,眼神里略有一些愤怒和敌意,她问白书记:“为什么叫一个苏联人来迎接我们?”

  “知青们,请不要误会,这位长得和苏联人一样的小伙子是中国人,是我们,不,应该说是咱们桦皮屯民兵排的排长,他叫于毛子,县劳动模范。今后你们都要编入他的民兵排,还要由他来负责你们的劳动生产和后勤生活呢!”白士良的话语刚一落地,大家一片啧啧声。

  钱爱娣说话了:“我们是来边疆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他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到底是个什么人?说不清楚,我们向知青办请求,转插到别的生产队。”

  于毛子火了,他“啪”地将卷好的标语摔在拖车里,冲着钱爱娣吼叫起来:“我于毛子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祖宗三代的贫雇农,本人既是民兵排长又是劳动模范,白二爷说的不错,听明白了吗?要说我的模样,那只好请你们去问我妈,那是俺家的私事。如果愿意转插到别村,那就随你们的便,别说俺们桦皮屯不欢迎你们!”

  钱爱娣被于毛子强硬地顶了回来,有点下不了台。另外一个梳短发的胖姑娘连忙说:“民兵排长同志,谁让你长得和苏修一个样,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搞点政审,桦皮屯我们去定了,多么浪漫的名字。”

  钱爱娣憋红了脸没有作声。白二爷踢了毛子一脚,于毛子马上把话又拉了回来,他一边码行李一边笑着说:“今后审查的机会还多着呢,金子开车吧,这里离你们的新家还有一百二十公里呢。”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离开了人声鼎沸的火车站。

  桦皮屯为这些大城市的小青年盖了一排整齐的红砖房,房后面就是宽阔的黑龙江,洗衣做饭十分方便。于毛子领着民兵们为知青点劈好了一冬的木半子,预备好白面豆油。他还特意发挥了那条特殊的渠道的支口,找县粮食科批了些大米,让这九个上海知青安全度过了最难熬的第一冬。

  春暖花开,大江解冻。于毛子信步走到一冬没有登门的知青点。

  院里冒着黑烟,咳嗽声连续不断地飞出墙外,还不到中午,这帮小青年不知在捉什么妖。他走到院门口往里一探,钱爱娣和另外两个女青年正在劈半子做午饭。于毛子用刀锯锯成一尺多长一段,劈成一寸多厚的黄花松木料码好的一面墙不见了,一冬天都让他们给烧完了,剩下的歪捌节包的柞木半子都没有截开,火点不着,三个人在院里干转悠没法子。

  于毛子偷笑了起来,要上轿了才想起扎耳朵眼儿,我就等着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少爷小姐们,求俺这位模样不怎么样的民兵排长呢。

  钱爱娣拎起院东墙的一把斧子,左脚踏住七扭八歪的柞木,费劲地举起劈斧,用力地劈下去,谁知斧头落到木头上便被弹了回来,就跟小孩子们闹着玩弹脑门儿一样,第二斧劈下去,斧子竟然脱手而出,跑出了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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