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省长笑着说:“我说是水土不服嘛,这回好了,给我们这个检查团每位同志洗了洗肠子,消了消毒,好事嘛!”
李卫江脸色也有了笑容,晚餐总算是一帆风顺。他等郑省长进了一号楼休息下来,又让厨房给下了点面条,他没有吃饱。
李卫江书记在他下榻的三号楼里召集了谷有成和范天宝,商量捕捉海东青的方案。李书记说:“这件事无论怎么困难,于家的工作怎么难做,那是你们两人的事情,我只要一只海东青。捕捉时最好用网,不能用枪,猎枪的沙弹会打坏鹰皮,影响鹰王标本的质量,完成任务的时间嘛……给你们充裕一点,最晚不能超过明年开春,最好在今年一入冬,春节前给省长送去。这个火候最重要,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谷有成和范天宝一同回答,两人接过来这件差事,如同一块烫手的烧土豆。
于金子的死让于毛子再次陷入痛苦的漩涡里,阴云一片片地罩在他的头上,有增无减。县里乡里的哥们爷们很少有人再蹬于家的门,就连从不光顾的黑老鸦,也在每天的早晨落在院里那根高大的杨树上,呱呱地叫着,带来一天天的晦气,有时气得于毛子实在没有了办法,他只好取出双筒猎枪照树上胡乱打上一枪,吓走了那群讨厌的黑老鸦。
于白氏又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腰也弯了,但她那做人的骨气仍旧像当年的白姑奶奶的一样。她教育儿子要振作起来,经得起磨难,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让打猎咱干别的不挺好吗!媳妇钱爱娣跑回了上海,咱们再找。这不金子的媳妇王香香,为丈夫守孝出了七期,便搬到了于毛子屋里过上了。谷部长给了个特殊照顾,光给工资不用她去上班。这不是自己也给自己找到了乐趣,话虽是这样说,于家的日子和白二爷那边的处境确实是雪上加霜。
谁家过年都吃饺子,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秋后,临江乡的范乡长来了,坐着那辆李卫江书记换下来的吉普车,停在了于家小院的坡下。他拎着四瓶瑷珲大曲,割了几斤猪肉,兴冲冲地来到了于家门口,人没有到嗓门先到。
“于大妈,于毛子,看看谁来了,怎么不欢迎呀?”他边喊边进了堂屋。于大妈荣辱不惊,她平静地挑开门帘看了乡长大人一眼。
“噢,是范乡长啊,你可是稀客了。”
“瞧你于大妈挑理了不是,前一段工作忙,接待省里来检查工作的郑省长,他们一走,县委李书记特意让我代表他看看你们。”范天宝强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于毛子呢?”范天宝问。
“你可真是官大眼高呀,俺儿毛子不就躺在炕上吗?”于白氏往炕角上一指,于毛子蜷缩在炕角上蒙着花被子。
“怎么病了?这么壮的汉子还能有病,起来,起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得了心病呀!”范天宝掀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窝。
于毛子确实是犯了心病,不痛快。他巴不得范天宝下来作指示,乡长一来肯定有事,于毛子的病也就好了一半,他借坡下驴,翻身坐了起来,“范乡长来了。”
范天宝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步枪子弹递给了于毛子,毛子打开盖一看,金光灿灿的子弹,晃得他眼睛笑成了一线,眯眯得弯成了月牙。久旱逢雨,于毛子的病全好了。
“乡长快说,县里都要什么?自打封山以后,山里的猎物都海了去了,应有尽有,肥得流油,说呀,乡长,要什么?”于毛子恨不得马上就要进山去。
范天宝欲言又止,面有难色。于白氏看到眼里,知道乡长有难言之隐,便借口去院子外的地里摘点豆角,好给范乡长备饭,她推门出去了。
范乡长见于大妈走出院外,立刻低声说:“毛子,范哥不好张嘴呀!县委李书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省里有一位大干部点名要咱们小兴安岭的鹰标本,非海东青不要,这可关系到咱李书记的政治前途,李书记要上去了,咱们大伙不都跟着沾光吗。这件事知道有难度,感情上过不去,时间可以拖到明年开春。当然,最好是一入冬,只要你答应,子弹保证供给,你进山打猎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样?”
范乡长像打机关枪一样,把心里要说的话全都掏了出来,唯恐于白氏听到阻拦。
于毛子知道海东青,它是山鹰之王,个大凶猛,它和好猎狗一样通人性。常听白二爷念叨,辽西那边最讲究熬鹰,训出来的海东青是抓兔子的好手,当然海东青也是最难碰上的,十分稀少,兴安岭几乎绝迹,是不是和郑省长说的历史原因有关,这点于毛子是不知道的。
于毛子听完范乡长的一席话,眉头拧成了一个肉疙瘩,他把那盒子弹推到乡长的眼前,语气十分坚定地说:“乡长,这鹰俺是决不能打,虽说俺父亲是被白二爷误杀的,但起因还是那只山鹰,李书记也是知道的,俺已在爸爸的坟前发过誓,决不打鹰!”
范天宝又将子弹推回到于毛子的面前:“兄弟,你再想一想,就算帮我范天宝一把,今后于家有什么事我全都包了,怎样?”
“范乡长,俺主意已定,不用多想,请你转告李书记,俺感谢他多年对俺的帮助与照顾。黑熊、虎豹俺都能打,就这山鹰不行,请范乡长另请高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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