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得外面有妇女和孩子的说话声,进来了一母子。看得妇女有三十多岁,孩子也有五六岁了,看到老者正给我理发,不禁觉得很是惊讶,理由是看到我们几个衣着干净的年轻人怎么会破天荒地来到一个偏僻村落的业余理发师里理发。
老者一看来人了,便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妇女去拿个长凳坐着等候,看样子,他们已经是熟客了。好在那妇女会讲生硬的普通话,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有个可以交流的人了。
我低着头在镜子面前不敢抬起脸看,生怕见到了个狗啃头,亦萱和离初晴正好跟那村妇聊天,我也听得大概。原来这名老者叫刘保坤,其实他并不老,五十没到,就四十多岁,只是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一夜之间老了十年。他做理发也有将近十个年头了,他算是村里的五保户,一个月有三十块和十斤米的补助,原因是无子无女,有个残疾的老伴,老伴患有脑膜炎,一直伸不直脖子,老伴在祖屋内躺着呢,智力时好时坏,生活都是这个刘保坤照料。
还在几年前,刘保坤下地干活时崴了腿,后来腿病没有根治,只能一瘸一拐。腿有毛病就干不了活了,他只能去学习理发这门简单的手艺,回来后可以给村里的人理发,当时他的腿虽然罹患,但是腰椎还算是硬朗,最初还踉跄着去乡镇集市里在路边摆摊理发,后来连去镇集市的腿力都没有了,只能在村里做,他理发是走家串户的,从不给人家上门来,村里的老头子和孩子都是他的主客,至于年轻人就很少了。
可是这两年他的腿病因为天气原因翻得厉害,也没有钱去城市医院里治疗,就强忍着,后来干扰到腰椎,所以一变天,刘保坤就得浑身疼痛。想理发的村民都知道这事,然后都习惯自己来刘保坤家里理发了。
村妇说完了这些话,用手摸着自己小孩子的头,说:“还别说喇,刘保坤虽然生活艰苦喇,但是他对他的工作还是尽心尽责的,你们看喇,我小儿子的头发上次就是给他理的,多精神喇……”
离初晴听说刘保坤的老伴患有脑膜炎,想进祖屋去看看,没想到那村妇立即两眼一睁大,伸出一巴掌摆着手,神情很紧张:“要不得要不得,你千万别进去,那老婆子,脾气不好!”
她们几个女的聊天时间,我的头也差不多折腾完了,我以为就此作罢,没想到老者还真拿出了一把厚钝的刮须刀,就是那种像是牛角刀的刮须刀,只见他在刮须刀上吐了口痰,然后抹在我椅子背后的布条上,算是给刮须刀清洁准备刮汗毛……
我鸡皮疙瘩都要长出衣服外面来了,直摆手示意他不要这一程序。免了这层步骤后,老者又把我的头颅压低,居然给我做起了按摩。看来这三块钱全套的服务很是周全,就是卫生条件差了点。
村妇知趣地说:“放心啦年轻人,刘大爷做按摩很舒服的喇,他还给你保证全方位的清洁喇,等会儿还给你掏耳朵剪鼻毛推拿穴位,舒筋活血喇……”
我说:“这就免了吧,我实在受宠若惊。”
没想到村妇连受宠若惊这个成语都不明白:“什么就受了精喇?”
我已经不想跟他们交谈了,看来我很难在短时间内融入这村民的风情。只不过刘保坤的推拿还是挺舒服的,我偷偷在镜子瞄了瞄他的两手,很脏,那些指甲上还保留着黑色的污垢,手背上也是皮肤有些干瘪枯槁,老筋交错,但是他按摩起来居然跟一个专业的女按摩师一样舒服,除了皮肤接触间有些粗糙,推拿和敲打穴位之准,令人咂舌。
我甚至怀疑是另一双手在给我后颈椎按摩,我微微闭上了眼睛,有稍许的享受。
离初晴一眼则看出了门道,说:“刘大爷按摩头部的按法是学过的,居然有四指按法,掌摩法,拿捏、敲、拍、提捏甚至手啄法都会,这可是医学上专业的按摩头部的按法,能够疏通经络,开导闭塞,化滞镇痛,舒展皮肤。更可以降低过度的神经兴奋,放松肌肉,改善组织的血液循环,改变淋巴管内的淤滞状态。真的很专业啊!”
村妇却说了一句很让我们纳闷的话:“没有没有,他是自学的,从来没有跟谁学过。”
这时,刘保坤扭头突然跟村妇说了一句方言,村妇立即嬉笑着跟他解释了离初晴的称赞,刘保坤听罢咧嘴一下,满脸的皱褶挤在了一起。
只不过他们说归说,我却是能亲身体验的,好像刘保坤知道了离初晴称赞他的手法后,我的脑袋就没有这么舒服了,他的按劲发生了些许变化,没有之前那么有节奏有轻有重。
我突然想起村妇说的刘保坤发生过一件事情,然后一夜之间老了十年,不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遗憾,村妇只是对我咧嘴瘪瘪地笑,眼神告诉我这件事是保密,刘保坤从不向陌生人说起过,她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揭刘保坤的老底。我偷瞄了刘保坤一眼,发现他估计没听懂我们的对话,只是细心地在我的脑袋上捣鼓。
总算是折腾完了,老者把我肩膀上的雨衣拿了下来,我弯着腰拍打着头上的断发,把脖子后跟都清理完了,这才认真地盯着碎镜片里的自己,敢情老者的手艺还不错,虽然那把推子吃发得很,我被硬生拔掉了至少三五十根头发,神经都紧绷了,但是好在结果大抵满意,有棱有角,整齐大方,还是能差强人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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