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穿一袭破烂的工装,头戴安全帽,工装上面布满残破的孔洞和肮脏的粉尘,安全帽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得七扭八歪,而且他的脸上也很脏,象是多日没有洗过的样子,泥垢都已经结成了痂,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颊上还布满了累累伤痕。他的身体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好象是一只压瘪了的气球,各个关节离奇古怪的向着不同方向扭曲着。见了杜宏远他很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垂下头,好象生怕让杜宏远看到他脸上的伤疤。
原以为何家除了林红都已经睡下了,却突然之间见到这个怪异的人,杜宏远不由得眨了几下眼,脱口问道:“你是谁”
工装男人用畏惧的眼神看了看杜宏远,嗫嗫的回答道:
“我是何大壮,是何书记的亲戚,来帮他盖房子的。”
杜宏远噢了一声,突然之间他全身一颤,两眼瞪大:“你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4)
林红一口气跑上了三楼,在奔跑期间她的眼前金星狂舞,大脑中一片空白,耳膜中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声。三楼上面存在着不可测的危险,每上前一步,她都会接近那种最令她恐惧的危险一步,可她无路可走,无路可逃。因为她从未想到过这种事情的出现,这是在她的家里,在她丈夫的身边,在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而她却象置身于风浪之下的幼雏一样毫无保护能力,那围在四周的坚硬墙壁,竟成了庇护邪恶逞凶的天然屏障。
她奔到三楼上,因为过度的慌乱跌倒在地上,她吓得失声呜咽着,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回头看看,杜宏远却没有追上来,她这才急忙站起来,因为两条腿无力发软,差一点又跌倒,幸亏她一把抓住了楼梯扶手,这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站在三楼的走廊里,她惊恐的左右张望着,她在这幢房子里住了好多天,却始终拒绝登上三楼,她甚至下意识的否认这幢宅子还有三楼。但是今天夜里,在杜宏远的追逐之下,她终于逃无可逃。
几乎是一种本能,她一辨认出来方向,就立即向东边的房间奔了过去,还记得她画了多少年的那幅画吗?在那幅画里,她就是被囚在东边的一间屋子里,所以她害怕那边。恰恰也正是因为害怕,所以她才鬼使神差的向她最为害怕的地方奔了过去。
这是一种绝望的屈顺,她已经逃无可逃的接受了自我的宿命!
她的手抓住了门的把手,似乎还未用力,门就应手而开,好象这间屋子等待了她很久一样,无边的黑暗立刻吞没了她。
后面,杜宏远阴声冷笑着,脚步声已经移到了三楼。
林红蹲在地下,双手抱住膝盖,绝望的啜泣着,这个姿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但也是一个暗示,在她的潜意识中,她曾有过一段被缚在这间屋子里的古老回忆,那么,在这个即定的时刻来临之际,她的无意识立即选择了记忆中的姿态,以便使她的记忆完整再现。
她一点也不怀疑,杜宏远会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扭住她细嫩的胳膊,用绳索将她的手足反捆起来,就象她在噩梦中经常见到的那样,一丝一毫也不会差,这一切,早在她生下来之前就已经注定。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自远而近,挟带着一种恐怖的力量。
杜宏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映射着暗淡光线的墙壁上被投射下一个可怕的身影,林红惊恐的挣扎起来,想躲开这带着沉重压力的阴影,但是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个可怕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眼前的一切远比噩梦更为恐怖,她却无法唤醒自己。
她感觉自己手脚被反绑着,阴暗的房间中墙壁上溅满了碜人的鲜血,鲜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仍然在缓缓流淌。四周弥漫着阴森的腥冷气息,那种气息令人绝望。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一个庞大的黑色阴影压迫了过来。
有一张可怕的脸在凑近她,她大哭,绝望的无声悲嚎,无法看清楚这张脸究竟是一张人脸亦或是一只龟头,只是在感觉上看到这个身形举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面对着缓慢的俯下身来,蜡烛油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烫热的感觉令她魂飞魄散。那张无法看清的面孔发出一声怪笑,笑声阴戾碜人,就象一只邪恶的手,延伸入她的体内,直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掏出来。
她对杜宏远的那张脸充满了恐惧,在此时却无力反抗,只能是绝望的哀号着,那凄楚的哀号是如此的碜人,引发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
她清楚听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的牙齿颤击之声,那种急促的咯咯之声瞬间放大,充斥了整个世界,激颤的惊惶之中,她小便失禁,汗湿淋漓,猛然间外边传来杜宏远的一声冷笑,她抬头,她听到杜宏远的声音在外边的走廊里响起,这才无力的呻吟一声,被自己的幻想吓得瘫倒在地。
杜宏远正在三楼的房间里搜寻她。
林红咻咻的喘息着,象一只被逼至末路的母兽,她背倚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一边想着躲藏的办法。
此时,房间里漆黑一片,家私和床都在黑暗之中影影绰绰,林红侧耳倾听了一下,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的声音,她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紧张与恐惧有所减轻。慢慢的摸着黑,她走到衣柜边把自己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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