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阿又神情十分复杂,缓缓说道:“也可以说它是件宝物。其实,它就是……”
说着,便想取出。哪知那玩意儿好像焊在底座上,分毫未动。少年脚下一软,地面塌陷,竟如流沙。左右两边原本靠墙的石狮子,忽然弹跳起来。阿又背向它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双肩发紧,被挤在中间。狮子认准盗宝者,一个咬左臂,一个咬右臂。他狂吼一声,运力摔去。然则,如何能够摔得开?
这里的机关是一环套一环,牵一发而动全局。石狮子方有动静,锁头上的铜狮立刻警醒,厉啸起来。它一叫唤,院子那头的巨大山精马上就会朝这里奔。包括将军麾下的上殿武士,也会倾巢出动。纵是狡兔,焉能逃脱?
杨朝烟上前想助他一把。她掰了几下,如同蜻蜓撼柱,依旧纹丝不动。
少年疾道,“用我的剑砍它脑袋。”
她一愣,忽然退开,脸上表情甚是奇怪。阿又见她不动,问道:“怎么?”
小姑娘偏过头,眯起眼睛,眨了两下,“我干嘛要救你?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少年看她不像是说笑,心下一沉。没想到,她看着天真灿漫,花花肠子倒是不少。“你想逃跑?”
她没回答,只是慢慢退到门边。
明阿又知道,她要跑了,自己这跟头算栽定了,疾道:“别忘了,我们三下击掌为誓。”
她倒不含糊,坦然答言:“首先,我不怕天打雷劈。其次,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说完,她的头缩进门板后面。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去。没走多远,又跑了回来。“刚才忘了一件事。”
伸手把他宝剑摘下,捧在手中,道:“反正你用不上,不如我拿走,还能物尽其用。你就不必谢我了。”
这真是是可忍,塾不可忍。少年咬着牙道:“阁下实在客气。”
杨朝烟看他生气,不禁巧笑倩兮,凑过去望他右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笑道:“对不起啦。”
交代完后,小姑娘转身出门。这次果然再没回头。
竹林顶端,绿浪翻滚,被碰折的枝叶堕入泥泞。一个毛烘烘的庞然大物,高几愈塔,两只猩目吐放豪光。它四肢冗长,面目可憎,弯腰驼背,身形佝偻。踏过的地方,下陷成坑。一路闯来,将路上花草踩得七零八落。纵是到得池塘跟前,也未停步,耸身一跳,水花溅起竟有丈二高,不过淹到腰间罢了。
明阿又徒劳的挣得两挣,心知胳膊是不能要了。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肠,将肩膀松垂。少年运力一拧。骨头“喀”的脆响,生生折为两段。他忍着剧痛,望外扯拉,自己将夹在石缝中的手扯脱下来。这一来,是仿效壮士断腕。可是生拉硬拽远比斩下双手要难过得多。阿又眼前一阵晃悠,几乎站不住。
他想道:手可不能留在这里。少年闭上双目,微微凝神,将口内银针吹入石狮脚下的小孔之中。那三寸长银针化做一只白虫,钻了进去。没多大功夫,它身上裂如蛛网。明阿又抬脚一踹,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另一只亦是依法炮制。他将残肢踢到角落,使了个隐身法,秘住行迹。
果然,窗户向内推开,两只巨蟒般粗细的手指伸入,各处探了探。一只眼睛悬在窗外,扫视一通。明阿又屏住呼吸。
过得良久,那怪未觉有异,房前屋后绕了三圈,最后朝南面寻去。
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太阴府内,战事已经平息。将军凯旋而归,众人夹道出迎,城内乱哄哄一片。
宝锦楼上楼下跑了三趟,就是不见杨朝烟踪影。她不死心,又从西厢开始,大小房间重搜一遍。搜到明阿又的雅间内时,只见里头有个人影子。
宝锦将门一拉,唤道:“你见没见到……”
她话音未落,不禁花容失色。只见少年的白狐裘上淋淋漓漓沾满鲜血,半卧在地,面如白纸。旁边扔着两截断臂。宝锦忙把房门一闭,反扣起来。
她恼恨道:“天杀的,又去干那宗掉脑袋的勾当了!”
阿又失血太多,起不了身,只得躺着说道:“别叫老头子瞧见我这样。柜子里有针线,你快去拿。”
女郎翻出针线盒,将他手臂对准地方一托。然后拈线穿针。怎奈双手发抖,穿了几次穿不进去。
明阿又轻轻说道,“用不着害怕,我跑出来时没给人瞧见。”
宝锦小心翼翼把骨头接起,皮肉缝好。虽然伤得厉害,擦干血迹后用衣服掩盖,倒也不大能看出来。她手法灵活,显是做得惯熟。
她冷冷说道:“这件事我迟早要给你捅出去。反正我不说,他们也会把你逮住。”
明阿又想也不想便道:“不会的,你喜欢我。”
宝锦听了此话,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少年满不在乎,微微一笑。
女人狠狠瞪着他道:“你是个混蛋!”
对于杨朝烟逃走的事,明阿又一点也不着急。他在太阴府住了十年,还没听说过有人能逃出去。
少年虽然体质特异,别于常人。可是双臂断而续接,总有几日不得灵便。所幸并没见将军有何动静。他传令重整庙堂,昼夜加紧各处巡防。对于有人潜入内殿的事情,只字未提,似乎不放在心上。明阿又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乐得清静。只是宝锦自从上次以后,再不同他搭话,总是冷眼以对。少年深知她脾气,虽然个性高傲,辞锋犀利,其实心软,所以不与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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