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一阵摇晃,我跌了下来。一开始我浮在一群人海之上,不过立刻就落到底下,全身都被鞋子、光脚践踏着。我感觉有几根肋骨折断了,一咳嗽就尝到血的味道。我拖着身子躲到车底,浑身又痛又热,无法说话,几乎看不见东西。我听见殭尸迫近,我猜牠们距离我躲藏的地方不到两百公尺。我发誓我不要像其他人那样无辜送死,我不想被殭尸撕咬成碎片,就像那只我在卢普那加尔的萨特鲁杰河岸所看到的流血、垂死挣扎的牛一样。我往侧边挪栘,我的手不管用了,我连咒骂带哭喊的,以为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应该会感到虔诚,但我只感到害怕跟愤怒,我开始用头去撞车子的底盘。我想干脆大力撞,敲破自己的脑袋算了。突然问有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我身下的地面举升了起来,一阵尖叫嘶吼夹杂着强大的高压尘爆,我的脸给震得重重撞上了车底,当场晕了过去。
我醒来后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微弱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水声,听起来像快速的水滴……滴……答……滴,就像那样。滴答声越来越清楚,我突然听到另外两个声音:首先是我身上无线电传出的静电噪音。我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何我身上的无线电没有在爆炸中被炸烂。其次是挥之不去的殭尸呻吟声。我从小巴车底爬出来,至少我的腿还管用,可以站得起来,我发现四周只剩我一个人了,难民没了,拉吉辛将军没了。我站在一堆弃置的杂物中,就在这渺无人烟的山径里。在我面前是一片焦黑的峭壁,再过去是肝肠寸断隘道的入口。
殭尸呻吟声从隘道入口处传来。那些殭尸仍想抓我,牠们两眼发直,双臂高举,就这样成群结队的掉人炸毁的缺口底下。而那些像是滴水的声音,正是牠们的尸身跌入谷底粉碎的撞击声。
拉吉辛将军一定是用手引爆了炸药。我想他一定是赶在殭尸到达的同时又重新把炸药埋设妥当,我真希望牠们没来得及碰他一根汗毛。我希望,我们此时此刻在这条四线道、现代的山区公路上所设立的这座将军雕像,能安慰他在天之灵。我当时没有想到他的牺牲,我甚至不确定整件事情是否是真的,只是静静看着往山谷底下坠落的殭尸,听着无线电传出其他单位的回报:
「维卡斯纳格:安全。」
「比拉斯普尔:安全。」
「加瓦拉木希:安全。」
「所有的隘道回报安全:完毕。」
那只猴子什么忙也没帮,牠就坐在小巴顶上看着殭尸跳入山谷里。猴子的脸上有股安宁的表情,看来如此的聪明,仿彿这只猴子也能参透这一切。我几乎希望猴子会回过头来跟我说:「这就是这场大战的转捩点!我们已经阻隔牠们了!我们总算安全了!」不过猴子没这么说。这只死猴子只是顶起牠的小老二,尿得我一脸。
第五章 美利坚大后方
陶斯,新墨西哥州
亚瑟?辛克莱二世活脱就是从前古雅贵族的化身:高高的身材,配上短齐的白发和一口做作的哈佛腔。他说话好像是对着空气在说的,很少看着别人的眼睛或者停下来等待对方发问。在战时,辛克莱先生负责指挥美国政府新成立的战物部,也就是战略物资部的部长。
我不知道是谁先想到「战物部」这个简称,或许他们早知道这听起来很像「占巫部」,不过这名字还取得真好。在落几山脉建立一道防御线,也许可以创造一个理论上的「安全区」,但事实上这个区域里面充满了砾石和难民,数百万人陷入飢饿、疾病和无家可归的困境。工业一蹶不振,运输跟商业早就消失了,一切都是由于殭尸侵犯落几山防线,使安全地带持续衰败。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人民重新振作,让他们穿得暖、吃得饱、有地方落脚、有工作可做,不然就连这个安全区也逃不过沦陷的命运。这就是「战物部」成立的原因。而且,想也知道,我必须负责许多技职训练的工作。
头几个月,我逼迫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塑性的大脑皮质吸收了一堆资讯;简报、实地视察……多到我说不清。我睡觉的时候,枕头下永远有本书,每晚都要换本新的书,从亨利?凯泽到武元甲都读,(1)我需要里面的每一个点子、每个字句、每一点每一滴的知识智慧,来帮我将脑中破败的景观融合成现代化的美国战斗组织。要是我父亲还在世的话,他也许会嘲笑我的无能,他在一九三O年代是忠实的「新政」奉行者,担任过纽约州主计长,紧密协助当时的罗斯福总统。他的施政方针非常类似马克斯主义,以他所促成的集权主义来看,大概会让安?兰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加入殭尸的行列。(2)我之前老是不想听他说教,于是跑到华尔街闯天下,好忘掉那些集权主义的事情;结果现在却绞尽脑汁要记起他说过的话。罗斯福总统的「新政」其实最擅长发现、培养正确的人才和方法,这可是美国史上任何一代都无法匹敌的成就。
(1)?Henry J. Kaiser(一八八二-一九六七),美国实业家,也是美国当代造船业大亨,二次大战期间开发出「自由舰』(大量制造的运输舰),对战争的胜利贡献良多。武元甲(一九一一 -),前北越着名将领,在对抗法国的印度支那战争以
及对抗美国的越战当中,都有显着的功绩。越南统一成为越南民主共和国之后,曾任国防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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