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说?
嗯,这么说好了,他反过来说服了我。
你能说得详细一点儿吗?
可以呀,但我不想错用而糟蹋他的话。人老了,神经细胞传导很慢,有些事情记不牢了。
请尽量说说看。
你会去找他的谈话录来查证我说的吗?
我保证。
嗯……我们在他的临时办公室里,某个旅馆的「总统套房」,他刚刚在空军二号上宣誓就职,他的前老板也在房里,平静地待在我们旁边。从窗外望出去,你可以看到混乱的街头,码头旁停满了船只,每三十秒就有一架飞机降落,地勤人员会立刻把飞机推离跑道,让出空间给下一架降落。我指着他们,用我注册商标的激动情绪比手划脚吼着:「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政府,快!」我不断叫着:「选举的想法很好,但现在不是谈理想的时候。」
总统的反应倒是很平静,比我平静得多了。也许是因为长年的军事训练……他告诉我:「眼前只有远大的理想才能发挥作用,因为我们仅有的就是远大理想。我们不仅在为肉体的生存而战,更要为文明救亡图存。我们没有华丽的古老神殿巨柱,没有共同的遗产,没有千年的历史,只有那些将我们连结在一起的梦想与承诺,我们拥有的就是……(他在努力回想)……我们拥有的就是我们的梦想。」你懂他在说什么吧。美国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民的理念,如果国家不够强大,不能保护我们度过危机,那么还有什么未来好谈的呢?他知道美国人民现在渴望有一个强人领袖出来领导他们,像凯撒大帝,但如果他真的去扮演那个强人,他就完了。人家说时势造英雄,我才不信呢!我只看到懦弱和败德坏俗,那些原本应该接受挑战的人,要不是没能力,要不然就是没胆量。我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贪婪、胆怯、愚蠢和恨恶。在战前我就看过这样的人,到了今天还有。我的老板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真他妈的三生有幸能够拥有他。
选举的事确实为他的整个施政定了调,许多计画乍看之下疯狂,不过一旦看透外层的表象,你就会了解,其内层核心具有非常实在的道理。就拿新的治安法律为例,真要笑掉我的大牙:让犯人游街示众?在市镇广场执行鞭刑!?这算什么,难道是殖民时期猎女巫的撒冷镇,还是阿富汗的塔立班政权?听起来很野蛮,完全不是美国人会做的事,可是仔细再想想就会觉得有道理。例如,该怎么处置小偷跟抢匪?关进监牢吗?完全没用。小偷强盗都身强体壮,把他们关起来之后我们还要派另一群身强体壮的人去看守他们,给他们吃给他们穿,谁负担得起?重点是,我们不必把罪犯关起来,我们可以把罪犯拿来当成活生生的教训,叫大家心生警惕。虽然罪犯会伯痛(我们有鞭刑和杖刑),但是最可怕的处罚叫做「公开羞辱」。罪犯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罪行曝光,战时的社会大家都积极守望相助,团结合作,这样才能彼此保护照顾。在这种社会氛围下,最严重的处罚就是让罪犯的脖子上挂个大牌子游街,牌子上写着「我偷了邻居的柴薪」。「羞耻」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但前提是人人都要各尽其职。没人能逃过法律制裁。如果人民亲眼目睹参议员因为发国难财而被判刑打十五鞭,这样要比看到每个街角都有警察站岗更能遏止犯罪。当然,有一帮匪徒,都是累犯,我们已经一次又一次给他们自新的机会。记得吗?司法部长建议说把这些坏蛋全都扔到殭尸区算了,社会才下致于因为这些坏蛋而虚耗下去。不过,总统和我都反对这个提案,我的考量是道德面,总统则是实际面:这里还是美国的领土,虽然国上之上还有殭尸横行,但有朝一日我们必须光复国上。总统说:「我最下希望的,就是把罪犯扔到殭尸区,后来他们却在那边划地为王,和我们对抗。」我以为他在说笑,但没多久就看到这情形在其他国家已经发生了,被放逐的罪犯占地为王,在某些案例中还成为强大的军阀,这时我才了解我们没有把犯人流放到殭尸区,其实是省了个大麻烦。不过这帮匪徒一直是我们背上的芒刺,无论在政治、社会乃至经济上皆然。对于这些不肯和我们和平共处的家伙,该怎么办呢?
你们有判人家死刑啊。
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处死,像是颠覆、破坏、企图分裂国上。殭尸不是唯一的敌人,至少在刚开始的时候。
那些基本毅义派也是敌人吗?
我们有一些宗教基本教义派人士。哪个国家没有?他们之中很多人相信,就某种角度来看,我们在妨碍上帝的旨意。
(他暗暗的笑了几声。)
抱歉,我应该别笑得这么得意才对。不过省省吧,你真以为那位创造宇宙天地万物的上帝,会需要几个「亚利桑纳护国组织」的成员来彰显牠的计画吗?
(他没再继续谈这想法。)
他们找来一堆记者,一大堆,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疯子想要刺杀总统。事实上,他们对自己的危害反而更大,搞出集体自杀、在梅德福市把好多小孩子「安乐死」……种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和「奋绿组织」一样蠢(「奋绿」是基本教义的左派翻版)。「奋绿」相信,殭尸只吃动物不吃植物,因此可以证明「大圣女神」比较喜欢植物,不喜欢动物。「奋绿分子」惹起一阵骚动,像是把除草剂倒进城镇的水源地,在树上装设诡雷防止采伐树木(这样会阻碍我们采收木材投入战事),媒体头条常报导这种生态恐怖主义,但不会真的威胁国家安全。叛军就另当别论了,叛军有武装,组织严密,还主张要脱离联邦搞独立,显然是我们的头号危机。这也是我唯一见到总统面露忧愁的一次。他不会假装,更不会用外交手腕来假装。对外,他将叛军事件当成是有待处理的议题,就像食物配给和道路修护;对内……他会说:「叛军必须尽速铲除,完全没得商量,不惜一切手段。」当然,他指的是跟我们一起在西部安全区里面的叛军,这些死硬派叛徒有些是对政府的战时政策不满,有些是好几年前就想叛变,只是刚好利用这个殭尸危机作藉口。这些人是国家公敌,是每个对国家效忠的人都有义务来铲除的公敌。我们一定要消灭他们。但是,在落几山以东、安全区外面的那些「美独份子」,他们是在殭尸沦陷区里面搞独立……嗯,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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