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架数、使用油料数、组织规模看来,这是一项非常庞大的空运行动。我们必须和沦陷区里面的每个孤岛保持联系,处理他们的需求,与战略物资部协调,然后依照物资的需求急迫程度,依序分配每一趟勤务,完成全球空军史上规模最大的任务。
我们尽量不运消耗品,像是需要定期补充的食物、医药等,这些物资被列为「赖投」,就是依赖性投递,所以优先次序比较低。比较高的是「自投」类的物资,就是能让这些孤岛具有自我维系能力的东西,像是工具、零件备料和制作零件的工具。战物部长亚瑟?卒克莱以前常说:「他们需要的不是鱼,而是钓鱼竿。」不过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所以我们从秋天就开始空投鱼、小麦、盐、脱水蔬菜和婴儿奶粉。记得从前的冬天有乡长吗?我们帮助人家,让他们有能力自助,这种感觉乱棒的,但你总得要顾到他们的死活。
有时候还要空投人员,像是医生或工程师这类的专家。他们具备了自学手册上学不到的专业知识。平民居住的蓝区就有好多特种部队教官,教导居民更有效的自我防御,同时也教他们准备好有朝一日进行反攻圣战。我对这些专家充满了敬意,他们大多知道战事仍在持续,蓝区很多地方没有飞航起降的跑道,所以他们必须跳伞进入蓝区,落地后可能也不会有人出来接应。并非所有的蓝区都安全,有些到头来还是被殭尸攻陷了。我们投下的人甘冒这样的风险,他们都心怀大爱。
飞行员也是心怀大爱呀。
嘿!我可没低估我们要冒的风险,每天都得在沦陷区上方飞越几百哩、几千哩,因此又出现了紫区。(她谈到地图上最后一种颜色,紫圈非常稀少,彼此的距离也很远。)我们在紫区设置加油和维修设施,要是没有空中加油的配备,很多飞机就飞不到东岸偏僻的投递区,紫区的设置降低了服勤时飞机跟机员的损失,使得本机队存活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二。不幸的是,我是战损的那百分之八。
我始终搞不懂,我们到底为什么摔机:机械故障?金属疲乏?天候因素?也可能是载运的物品标示错误或处理不当。反正讲也没用,这种事发生的频率还真高。有时候危险物没有妥善的封装,或者,老天保佑可别发生,脑袋装大便的晶管检验员在运补前就把引爆器组装好,然后装箱上机……这种事发生在我哥儿们的身上,那次本来是例行航班,棕榈谷到范登堡,连沦陷区都不必经过。可是两百支接妥电池的三八型引爆器意外爆炸,引爆的频率竟然就是我们的无线电通信频率。
(啪一声,她弹了一下手指。)
那种情况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正忙着从凤凰城飞往佛罗里达州塔拉哈西市外的蓝区,当时是十月下旬,冬天的寒意已深,马上就要因为天候而停飞了,隔年三月才会恢复。趁停飞之一刚,临时首都檀香山硬拗我们多飞几趟空投。那个星期我们已经出了九趟运补任务,全靠吃「睡克」药在硬撑,这些小小的蓝色兴奋剂能让你保持清醒,又不影响反射和判断,挺有用的。不过吃这种药会频尿,每隔二十分钟我就撒上好大一泡尿。我的机员,那些「好汉」,讨厌死了,你知道女生需要常跑厕所。他们也不是真的怪我,但我还是都尽量憋到受不了才去。
途中遭遇严重乱流,颠簸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累毙了,把操纵杆交给副驾驶。才刚把厕所门关上,就立刻感到剧烈震动,好像上帝重重踢了机尾二下……突然问机头下沈。这架C130运输机的机首并没有真正的厕所,只有一个可携式化学冲洗槽和厚重的塑胶浴帘,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死。如果我被困在一个真正的厕所里,可能会被撞昏,或者打不开门……突然问耳边传来一阵嘶嘶声,还有高压空气的剧烈爆炸,我被吸出机尾,正好穿过原本是尾翼的地方飞了出去。
坠旋中我完全失去控制,好不容易才看到我的飞机,已经是一团冒烟的灰影,不断往下坠落,越来越小。我挺直身体,拉下降落伞索,人还在恍惚中,头晕目眩,想要喘口气。我摸索着无线电,开始大喊要机员弃机跳伞。没人回答,只看到另一个降落伞,那是唯一跳机成功的人。
那是最糟的一刻,我无助地挂在半空,看到另一个降落伞在我北边的上方,距离约三点五公里。我想找其他人,试了无线电,但收不到任何讯号,我想在我被弹出飞机的时候无线电就给弄坏了。我试着找出目前所在位置,应该是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南方一带,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沼泽,我不太确定,因为脑袋还在昏。不过我至少还有意识能确认一件最基本的事:腿和手臂还能动。我没感到疼痛或出血,也确定急救包还完整绑在我的大腿上,我的武器「梅格」仍然紧贴着我的肋骨。(4)
(4)?梅格是军机驾驶员对其标准配备之点二二自动手枪的暱称。这种暱称的起源,疑似因为它的外型特殊:灭音管很长、枪柄可折叠,另配有望远瞄准具,使得这把枪看起来好像是「孩之宝公司」出品的老武变形金刚「百变梅格」(Megatron),但这是否属实仍有待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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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事前有提供这种情境的训练吗?
我们全都去过加州克拉美斯山的柳溪地区的「脱逃与躲避课程学校」受训,学校里甚至还有几只真的殭尸当我们受训的教具,这些殭尸身上都装了追踪器,定期追踪,并且安放在固定地点,好让受训的学员产生「真实临场感」。课程跟民间贩售的求生手册内容很像:采取哪种动作、该怎么秘密行动、抢在殭尸狂吼泄漏你位置之前先撂倒牠。我们全都「做到」了,活下来了,我是说,有几个驾驶员没通过第八区的课程。我猜他们就是无法体会箇中的真实感。对我而言,单独一人身在敌营,我是一定能够应付,就像标准作业程序一样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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