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怎么了?宣布你得了绝症还是派给你山一样的任务?”我用力掰开他的手,这个沐瑞的新副官有点精神崩溃,“冷静点。”
“小丁,莫司让你,让你……呜啊……”岳斌的眼泪决堤般涌出来,二十多岁的人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肩头颤抖起来,“参加,参加沐长官的,沐长官的葬礼……”
“长官,长官他殉职了!”
多年以后,我回想此时,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跑过来告诉我损友的死讯,而我没有悲伤到失语泪水无声流下,也没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只是头皮微微发麻,触电的感觉一瞬间传遍全身,连指尖都在微颤。
“是吗,”我听见自己这样回应,语气平淡到自己都觉得不妥,“时间,地点?”
果然,我应该更激动一点悲痛一点的,因为岳斌上一秒睁大眼睛,惊讶得停止哭泣,下一秒一只拳头就结实地摔在我脸上。伴随着岳斌的抽噎声,我被海扁一顿,刚开始还能听到拳拳到肉的闷响,到最后连自己的抽气声都听不见,意识直接回归黑暗。
沐瑞的葬礼在七天后的西郊墓园举行。按照沐瑞的生前的意愿,火葬,不设灵堂和告别会,只通知亲友同事。
在死者休憩的地方,西装齐整的沐家人肃立在一处墓穴前,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寸照,也许是医药世家的缘故,看得开生死,并没有像另一边的人们一般啜泣。
镇卫生所所长是个和蔼的老头儿,在他矮矮的身子后边是一群沐瑞曾经的同事,一起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的同事,在他手下实习过的医生,和他合作惯了的麻醉师,仰慕他的一帮子小护士,还有高高突出来的哭得稀里哗啦的熊小姐。再之后是小学至高中几个旧同学、救治过的病人、寓所邻居、相熟的药店老板、进过医务室的学生……那家伙的人缘似乎很好,花圈堆了很多,几乎要没他的墓碑。
我头上绑着绷带,鼻青脸肿地躲在顾和身后,站到了人群最后边,听不见司仪的话语,倒是瞥见有人远远地鞠躬,顾和边咬苹果边说,那些是处里的同僚。我眯着眼睛数,数到了三十几个黑西装,第三十七个是一身煞气的秦岿少爷,我考虑一下,还是冲他颔首示意,少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领着四个虎背熊腰的保镖拂袖而去。
“诶呀,真是少爷脾气。”顾和一只手举着一束不伦不类的筷子加苹果组成的苹果花,只好叼着他的苹果,空出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术刀柄,“从现场顺回来的,搭档过说,他出了事就卸了刀片给你,要不要?”
“不要,你收着。”我用鞋尖踢了他小腿一脚,不拿出来的话,我还能怀疑一下是某个任务要求他假死之类,也许有一天走在街上,会看到一个张得和故人相像的路人,我可以走过去搭讪,嘿,你像极了我一个朋友,然后那人玩笑道,借口真烂。
“你就不问?”顾和把手术刀柄塞回怀里,继续咬他的苹果,咀嚼间吐字也很清晰,“从病房里把你提溜出来就没见你问。”
“问了又怎样。”我偏过头去看在后边远远鞠躬的人,是第几个来着,三十九还是四十一?化成一抔白灰装在铺着国旗的小盒子里,就这样死了么。
“嘁,还真是小恶龙,”顾和睨了我一眼,抿抿嘴,“四月七日,华严大酒店,和姓徐的一样的手法,更详细的你要问章载宁,搭档当时去接他,‘特殊人群’心理研究方面的专家,之后会接替沐瑞的工作。”
“引导我?”我回过头来,目光刚好撞进顾和的眼睛里。他不知何时蹲了下来,正好与我对视,纯黑的眸子里是明显不过玩味,“不是。他没这胆量,在他眼里,你是真正的恶龙。那么,小恶龙,可以告诉我吗,我家搭档挂了,你有什么感想?”
“这个啊,没有呢,大约十三四年吧,我们还会见面的。”我揉揉被岳斌揍惨了的脸,丫的下手打贼呢。
“沐瑞握在手里的手机里找到一条发给你的信息。”顾和把手搭在我头上,三下两下弄乱我的头发,又重重地按了按,“里边不是求救信息,也不是死亡声明,所以,放心把你的黑色那部手机拼好去看看吧。现在,我要去献花了。”
“好走不送。但愿你不会被胖揍。”
当晚的镇卫生所病房里,我从花瓶里倒出一大堆零件,轻车熟路地拼好手机。开机,屏幕亮起,机身震动,弹出一条未接短信:
只是冷漠。
我的脑子瞬间打结,欲哭无泪,混蛋,你告诉凶手是谁逼我替你报仇我认了,你发个我爱你临死了恶心一下我我也认了,现在你弄这个是闹哪样啊喂,不如发一个你不懂爱来的通俗易懂啊啊啊,我把手机拆了就怕收到求助信息什么,结果没有开机,弄得损友死前很绝望就不好了有没有!!现在来这种东西,我上那儿猜您老的意思啊啊啊啊!!
果然,混蛋,死了……死了也不安生。
第十四章土俑(一)
更新时间2013-3-30 19:48:42 字数:3345
冻雾没有拘留室之类的建筑,碰巧莫司又认为刑房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于是,录完一份极其详细的口供的某个晚上,随着徐案被移交过来的一干青少年士气低落地搭上公车回东校,至此他们整整消失半个月,教导处的老师对他们甚为想念。这没什么,比较让我吃惊的是,部长大人在整个过程中竟然没给我一点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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