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血红而狰狞地挂在沉甸甸的永夜中,映得老仓库高大漆黑的轮廓更加恐怖。“嘎嘎啊……”“嘎嘎啊……”上百只蓝羽鹦鹉双眼发绿,站在满头树丫上,似乎远处近处都燃着冰凉的鬼火。
“这怪鸟,数量太多了吧。”雷小佳的火把早熄了,现在只能摸黑,“您信朱贝贝吗?”
“不信。一个百岁故事细节清晰是很反常的。”我一手拍掉几只夜蛾,“而且,这个故事的框架我好像在那儿看过。再说,血月、鹦鹉、槐树就没让你联想到什么?”
走在前面的雷小佳突然停住,有点哭笑不得,“我知道是什么了……”
泛红的月光打在几棵老槐树上,给叶子罩上一层红纱。无数只蓝羽鹦鹉栖息在上面。永夜中,潮水般的鸟鸣声声势浩大,一波波地掠过夜空,叫醒整个杂树林。树下无人,静得过分。
槐花溪汩汩淌过槐树前。月下,它清澈如镜。仔细看的话,河里分明映着人影。他们围坐在槐树边,点着蜡烛,摇着蒲扇,举着酒酒盏,聚精会神地看着中央槐树下手舞足蹈的某人。在聚会的他们不是常人,或者说,不是人。他们半透明的果冻状身躯任意地扭曲着,带青纹的骨质面部时时相互撞击,激动时更会从身体里弹出镰状利刃。
“我一个人。”雷小佳抽出佩刀,唐刀雷光,“对大约五十个采葛昆。”
“错,先对付这个幻境,”我指了指血月,“不过社长说,临山面水种满绿树什么的,还真对。”
“您别提社长了。”雷小佳很苦闷,“您要安全回去,我上了。”
“留下。”我一把扯住他,叫他仔细看那群采葛昆。
姿态各异的采葛昆中,有一些穿校服的学生,目光呆滞,没有和采葛昆一样狂欢,只是不时接过酒盏喝下,身影渐渐变淡,月下的影子诡异地肿大成一只硕大的黑茧。那是采葛昆的孩子。周围的采葛昆怜爱地凑在新生儿旁边,时不时拨一拨它,查看它的凝实程度。
“不会吧!”雷小佳绝望掉,“我怎么打得过一群母亲。”
“走出幻境先。”我抬头看那轮血月,“护子心切的话,不知道讲道理有没有用。”
“讲道理?采葛昆不会发声的,而且有割人头挂在槐树上的癖好。”雷小佳大汗,“您小心。”
“不是癖好,是风俗,他们的风俗。”我纠正道,“当很屈辱时,就会这么讨回尊严。”
雷小佳的脸青白极了,露出一种又怕又不信的表情,“它们也有尊严?那生孩子被看到会不会不尊严?”
“你的脸很白,有这么害怕么?等等!”我猛地抬头,那轮血月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幻境消失了,而幻境消失的原因只能是采葛昆的离开。
我们窜出藏身地,趟过小溪,冲到槐树下。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倒伏的野草。
“今年要失踪六个,不,七个人么?”雷小佳傻掉了,脸色煞白,不再因为正常了的月光,而是单纯的害怕,“他们都死了么?”
我拾起一只残破的酒盏,内心说不出的难受,“出事了,看,树脚下。”那里,软绵绵地躺着只无头的蓝羽鹦鹉,她有着绚丽的尾羽,如一袭曳地彩裙,可刺眼的红洒满树根,触目惊心。夜很长很静,秋虫似乎参加了逝者的葬礼,悲痛地噤声,四下静寂。
东方泛起鱼肚白,窗帘渐渐有温和的光芒渗出,提醒人黎明降至。医务室里直挺挺地陈列着失踪的几人,在后山被文璪他们找到后便入住医务室,现在欢乐地打着呼噜会周公。只是不包括因为吹夜风而重感的我。
“你们找了一夜,快去睡了啦。”我说。
“学校给外面的解释是偷猎蓝羽鹦鹉的罪犯绑架了学生,因为找到时他们众口一词说被一个偷猎者软禁。”
“不像是说谎,但也不真实。部长让您盯着他们。”
“好……你们干嘛?”
门“咚”地一声倒下,四分五裂,惊醒所有刚从“凶恶偷猎分子”手上逃脱的学生们。穿藏青色军装的清瘦男子站在门口。他的身体里似乎有冰凌在蔓延,冻伤一室的空气,那双犀利的鹰眼狠狠剜过每一人的咽喉,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告诉我,”男子无声地走进来,每一个字都溢着寒气,“她是被偷猎者杀害的,但是……谁信这种鬼话。”他露出个嗜血的冷笑,宛如吐着信子的腹蛇打量着一屋子青蛙,说:“别让我抓住纰漏,小崽子们,到时你们会知道什么叫刑讯。”
言罢,转身离去。
小学部三人组“哇”一声缩进被子里大哭,所有的委屈——被“绑架”,经历生死,饥饿,劳累在一瞬间爆发。
“他是谁?”右边的病友问我,我抬眼看他的胸卡,林雪村,不认识,沉默。
“我知道,我知道!”左边的病友献宝似的向他招手,“西镇区的山地特殊作战部队总指挥,铁斯。我上次迷路入亭山,就是被他绑了三天。过了一学期我还是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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