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学政的官员们隔着窗玻璃往教室里瞧,老师在讲台上满面春风,大讲特讲。这是第三节课,因为有人来查加上的,不知道老师的尊严还在不在。
“同学们,我们胥川是有很多独有物种的,大家要细心观察。”最后,老师如此总结。
可是观察什么呢?剩不了多少了。[啧]
下课了,学政的人先走,老师再走,然后教室才开始变空,操场上渐渐热闹起来。顺便一说,我们的教室在一楼,正对操场,所以每次球赛我班都是主场。不过不关我事,因为我是传说中住在晗舍的艺术生。
我看看旁边的空位,班长说这家伙最近请了假,又碰不到。
“幸好你回来了,不然两个空位连在一起多难看。”戏宁盯着同桌的空位,“嘛,外来人就是这样。”
“他是外来人?”我忽然感觉不妙。
“自我介绍时他自己说的。真不开窍,他不知道胥川排外么?”戏宁摇了摇头。
“所以说,我要和他同桌么?班长,让他坐单个好不?班长,班长?你在看什么……”顺着班长的目光,我转身刚好看到一只熊,它穿着护士服,眼冒红光地盯着我,细碎的阳光穿不过它肥厚的身体,只给我留下深沉的黑暗。它咧嘴笑,露出一排寒光利齿……
头顶上的日光灯还是白晃晃的,消毒药水味依旧刺鼻。庸医一边甩温度计一边踢开我放在地上的拖鞋,对我挑眉,“很大胆啊,私自逃跑。那么,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都不要。”我从容地从床底下拎出另一双拖鞋,“也不要那只熊。”
“你的礼貌被狗叼走了么?那是熊小姐,你要叫姐姐。张口!”
“走开了啦,一周后就会好的。”我对庸医不抱希望,一丝也没有,“这是节疫症,是因为冲撞节令神……”
“混蛋,你想像上次一样烧到四十度半么!”庸医跨上床,捏住我的嘴,“别迷信了。”
我一把推到他,顺便踢下床,再补两记拖鞋,“不许侮辱我的学术。”
庸医猛地起身,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一条麻绳,迎着我的“拖鞋雨”,以中招无数为代价把我绑在床上,“叫你少看些鬼故事,你偏不听,脑子都坏掉了。”庸医一下就把温度计捅进我的嘴里。
“啊呸!”我把体温计吐出来,“那些伟大的文献不是白痴能明白的,你个庸医。”
庸医消停下来,默默地把体温计放回口袋里,“我坚持你必须服用退烧药及卧床休息,一旦你体温超过三十九度,我就会通知家长。”
“不要再否定医学了,巫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庸医淡淡一叹,“你说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你幻想出来的。”说完,他踱到隔壁床去。这时我才发现那儿新来了个病友,看着庸医仔细地为他盖好被子,检查点滴瓶,甚至理了理头发。
庸医不是个坏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认识他多久了呢?大概是三岁的时候吧,他大我九岁,那是已经开始接触中医,而我也开始读那些厚厚的书,然后学术讨论就开始了,从对骂到对打,他不接受我的世界,我也不认同他的医术。可小叔却只让他给我看病,于是我们互殴至今……
“喂,就这么走了?你不准备给我解开绳子吗?喂,喂!”
第十三章秋疾(二)
更新时间2012-7-6 19:38:37 字数:3150
“别告诉我你解不开,我会狂笑而死的,罐子。”
庸医头也不回地走掉,整个病房只剩下一排空荡荡的床位和两个沉默的病人。我看向窗外,夕阳的余辉还留下一抹在天际,把云彩染成霞色。天地间的热气散去,风变凉了,顺着大开的窗门溜进病房,吹出呜呜声响。
我等了很久,庸医都没有再回来的迹象,便解开绳子,愤愤地把它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嘘——”柔和的声音在房间里流淌开。
蓦然抬头,我发现床边多了个老妇人。老人穿着浅灰色连衣窄群和鹅黄色毛衫外套,单薄的肩头仿佛承受不起一片枯叶,可圆框眼镜后那双眸子却蓄满柔光,犹如林间晨曦。此刻,这眼睛正友善地注视着我,它的主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微笑着让我小声些。
“实在对不住,”我眯了眯眼,“可您是谁呢?探病的话,隔壁才可能就是您要找的人。”
“看来老太婆让小哥十分苦恼呢,这就实在过意不去了。”老人慈爱地笑了,爬满皱纹的额瞬时好像凝聚着圣光,四下明亮起来,“不过,老太婆确实是来找小哥的。”
我小小地吃惊一下,搓搓近视眼——竟然没戴眼镜,“那您有什么事呢?”这时,我注意到她一头银丝妥帖地盘在脑后,脚边还放了个我常在西街那群老太手里看到的老土绿手袋。
“说来唐突,”她从容地俯身,从手袋里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大铁罐,“冒昧地请小哥帮一下手,把这个转交给老太婆的外孙,可好?”
“您的外孙?”我的脑海里迅速掠过几人的外婆,却无一与这位相像,“恐怕我不认识您外孙,您另选高明,别误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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