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凶残!”我惊到了,瞟一瞟他有些掉线的袖口,“那我怎么没事?”
“这次我专门走小道,不然七姑八婆几十人围上来您也会被通杀的。”雷小佳领着我走出小巷子,民居群被甩到身后,眼前的阔场使人视界豁然开朗,“再说,她们是有所图谋的,自然目的性更强些。”雷小佳看向前方的高门深宅,雷府。
四叶屯地势最高的宅子,有五进九开、抬梁穿斗、两旁护厝的主体建筑,加上点缀于山林间的庭园别院、亭台楼阁、方塘林场,稳稳当当、实实在在地成为屯里最大、最奢的所在,尽管背接古老郁翠的亭山,也有自己一番庄严气势。
“为什么每次到你家我总有曝晒感?”我看着镇门石兽,汗滑落下来。
“要不是秋狩礼,我铁定不回来。”雷小佳说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真希望爸不在。”
出来的是府里长工百顺,穿着干净的蓝布衫裤,小跑过来,顷刻便在眼前。他同所有青年一样,高个子,结实,感觉有无尽的力量,“少爷,哥儿,您们先别入府。标叔教我问问您们,去不去别处转转哩?”
雷小佳的脸霎时间黑掉,“那疯婆子又来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四叶屯有的是雷家的产业,比如这家鹃绣坊,在雷小佳七岁生日时便被雷奶奶送给孙子,至今一只充当某人避风港的角色。这绣坊临街而立,前店后坊,有三五个绣工常住,平日靠雷府帐房派人经营着,因此才万幸地没倒闭。
二楼靠街的窗大开着,雷小佳倚在上面,看街面上的行人,“今晚的赛会,行列仪仗会从这儿过,,迎秋神的戏台搭在顺这儿下去的祠堂前,那儿有个大方场,今晚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挤去看,我先带您去占位置?”
“这可不行,”百顺往茶壶里续水,翻手抹去满头大汗,“雷爷说了,赛会您甭看,专心准备。”
“喂喂!四叶屯几年才轮到一次呀!”雷小佳大声抗议,“不就祝祷和射鹿开山么,要准备什么!”
“那可是半年的运气,您失手就挨板子吧。”百顺咧开嘴,笑了,“哥儿,您的秦衣成了,试一试不?”
“不用,你们的手艺我放心。”我继续饮茶,看雷小佳跳脚。
有年头的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个红鼻子掌柜,很是为难的样子,“少爷,店里的成衣都被定下了,可下面有个丫头闹着要买,怎么哄也不通。看她不像本地人,刁蛮极了。”
雷小佳正在纠结,想也不想就说一句,“打发走。”
夕阳坠下夜空,天穹染上墨色。各家各户门前的灯笼亮了,店铺早早地关门,只有些货郎担着担子买些泥哨子、糖人儿给孩子游人。小孩子也许只扒了几口饭,就匆匆提了萝卜灯或纸花灯出门,赛会还没开始,但孩子不管这些,在街上寻了伙伴就欢笑嬉戏起来。
有三两个胆大的孩子凑在绣坊前冲二楼窗户喊,雷老大下来玩,你玩不过我们!雷小佳拿碗的手一颤,忍了。楼下又喊,下来呗,下来呗,我们让你。雷小佳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又忍了。楼下还不消停,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雷小佳微笑着深呼吸,下一秒一把推开窗门,猛地泼出一盆水,将那些顽童泼一身。一阵哄笑传来,有大人,也有小孩。
“果然是泼妇。”我捧着碗感慨道。
“我那是泼妇喂。”雷小佳无力扶额,“您别开口,我知道您要说泼夫。”
木地板上放着个铜脸盆,里面浸着截萝卜干,从地窖里取出来后就浸着,现在已经可以了。雷小佳也因此有了点兴致,放下饭碗,捞起萝卜用小刀雕起来,不一会儿便雕出尾白鲤,再掏空内腔,置小茶盏,添油挂芯,最后以红绳系鱼,一盏萝卜灯就成功出炉了!
“赛会没有灯怎么行,等下您就提这个去。”雷小佳把灯和油瓶一起交给我,要不要百顺给你引路,四叶屯的小路多,万一迷路就糟。”
“少爷,我约了人。”百顺露出极有深意的一笑,“您懂的。”
“我要背祷词和练习弓法,比你更没空,”雷小佳十分坚持,“带哥儿和你一起去。”
“这不合适吧……”百顺的脸“嗵”地红起来,竟然害羞了,“有事候小孩子不宜……”
“真是糟糕的大人。”雷小佳再次扶额。
天完全暗下来,我也喝玩最后一点汤,晚饭结束,划拳,百顺输了收桌子。雷小佳回房准备明天的事情。我下楼去领那件秦衣,然后就可以出门游玩,虽然我对热闹没什么向往。
“那么,连一件里衣也没有了吗?”温和却不失强势的女声在楼下响起,“我记得在胥川里衣可是常备的衣物才对。”
“是,是,话是这么说,但小店的成衣每一件都有主了。”红鼻子掌柜满头大汗,不断举着汗巾擦拭,“若您不弃,您也可以订一件,只是今天怕是去不成了。”
“不在今夜穿有什么意思?!”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有点尖锐,我记不起是谁。
“您请出门往右直走,东市那边还有一家店,那儿或许还有存货。”红鼻子掌柜这次不那么恭敬,似乎多年的职业美德开裂了,“下午不是告诉您店里没有存货了吗?您别再纠缠了,同您阿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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