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天生阴阳眼,用不着和我显摆!”自称黑无常的小墨凑近阿鸾,伸出指头作势要去戳那青眼珠,吓得他忙不迭地闪避,这孩子顿时开心的大笑起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反正都是小素那家伙的不是!”
只听小墨娓娓说道,原来黑白无常的差事是一个勾魂一个索命,将亡者押解至城隍爷座前。捉来的亡魂先要羁押四十九天,防止有同名同姓拘错魂的状况,一旦发现不对就得同时发还命数和魂魄。等到核准无误后,命数充入府库,亡魂则单独被遣往阎王殿下掌管的十殿官厅。
这对无常搭档原本的分工是小素专管勾魂而小墨是索命使者,可三年前的一桩差事里,小墨干脆利落地取了亡者的命数,可小素却放跑了那人的魂魄。城隍爷追究起来,减了这对搭档的灵通增了他们的差事,力量不足的小墨小素完不成任务还得继续受罚,所以无力维持原来的形象,只能呈现小孩子的体貌,而且还有越变越小的趋势。
“原本我可是精英呢。现在被小素连累变成这样,连同僚都没脸见!”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小墨的语调里却没多少悔恨懊恼的意思,“不过现在好了——不仅逮到了鸠花魁,今天的活儿可以交差,还捡到了可以将功补过的青眼睛宝贝……”
看到小墨意味深长的眼光转向自己,阿鸾顿时脊背发冷:“你……你想干吗!你们捉人可是得看生死簿的!”
“生死簿上记的可都是普通人!”小墨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流动着冰冷的光焰,这一刹那,阿鸾不得不相信他是“无常精英”的事实。
黑无常的语调异乎寻常的冷酷:“在和小素搭档以前,我最拿手的就是捉拿像你这样的魂魄,一个抵得常人好几个!看得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听得见不该听见的声音,明明在人世却牵扯着异界,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禁忌!像你们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人间,没有人期待你来到人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呢?就算不该出现,自己也已经生在这个世界上了啊;就算没有人期待,自己每天也都在努力的活下去啊!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想再听这样的话!不想再看见这个黑小孩!不想再见任何人!不顾山鸠的惊叫,阿鸾不自觉地埋头泼剌剌划开池水,驾着木箱冲向芦苇丛深处。那些植物妖怪看到送上门的美味,顿时贪婪地聚拢过来,密密层层的枝叶顿时隔绝了小墨的视线。儿童版的黑无常勃然大怒:“虎落平阳也轮不到野狗欺负!你们这些杂碎竟敢抢我的东西!”
他的怒吼荡起一圈气流,在池面上击出层层涟漪,这微澜扩散高涨,翻涌成白马似的波涛,浪头所及之处,水藻也好芦苇也好,全都被无情的巨力震得节节断裂,扯得片片粉碎。一眼望去,眼池上就像降下了漫天的碧青雪花。破开结界,这白浪依旧势不可挡的奔流着,一直波及向情鬼的黄泉河通道,“长舌妇”们乱纷纷地尖叫着,慌不择路地潜进水底。同心船无处可避,接二连三剧烈摇撼起来,被抛上波峰又坠向谷底,河面上一片鬼哭狼嚎。
“砚池结界撤了,鹊桥关要开了!”黄泉玉钩河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呼喊,也不知道哪个九百九众率先这样叫道,这错误的信息迅速在情鬼们中间蔓延开来。同心船争先恐后的冲向砚池,失去了苇叶河水藻的屏障,他们一窝蜂地长驱直入,来势汹汹地朝鹊桥关奔去,眨眼间便冲进阿鸾二人和小墨之间。帆影遮蔽下的乌木箱,被挨挨挤挤的船帮撞得左右摇晃,团团打转,顺势不由自主地漂向踯躅桥洞。
说时迟那时快,几艘轻舟早已窜到踯躅桥下,眼看就要过关了。没想到嗡的一声闷响,刺眼的蓝光闪过池面,一马当先的快船们像是撞到了坚不可摧的屏障一样,船首瞬间裂成碎块,有的甚至兜底翻转。
阿鸾定睛看去,只见一层透明的暗蓝光壁严严实实地张满踯躅桥洞,氤氲流转着洁净的清辉,阻隔了九百九众的往生之路。情鬼们哪里肯依,纷纷呼喊着“结界不是已经解开了吗?为什么生死门还关着?”“放我们过去!”争先恐后地挤向桥下。卡在中间的乌木箱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阿鸾和山鸠只能抓紧板壁竭力保持平衡,却在水流推动下穿过船舷缝隙不断接近鹊桥关口。随着距离的缩短,混乱而微弱号叫隐隐传入他们耳中,虽然如若游丝,但却说不出的凄厉恐怖:“快开门,我要出去!”“放我们出去!”
阿鸾抬眼一看,只见鹊桥关生死门另一面,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全是形容可怖的厉鬼冤魂,他们彼此拉扯着、拖拽着,好像扑火的灯蛾飞虫一样,前赴后继的冲向光之屏障,毫不顾惜地用自己和同伴的灵体作代价撞击生死关隘。
“这是什么呀?好可怕!我不死了!我才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这一刻,一直逞强赌气的山鸠再也忍耐不住,脱口喊出了真心话,“救我啊!三郎!快来救我!”
小墨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居然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他敏捷的跳过几艘同心船顶落在关前,脸色一片苍白:“不好了!时间还早,鹊桥关里的东西没驱散……里外一撞,生死门怕是撑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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