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末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次定是遇上妖魔鬼怪了!他原道必死无疑,却只听这白衣怪妇嘟嘟哝哝地重复一个音节,好像是谁的名字。于是副末不顾一切的挣扎狂呼,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竟万幸地逃离了魔掌。别处倒没怎么大碍,只是被白衣妇人揪住的手腕伤得严重,可怪异的是并非烧伤,那竟是青紫僵硬的冻疽!
如今这副末早已骇得三魂掉了七魄,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发抖,事情经过也说得颠三倒四的,但有句话他却记得分外清楚,那就是诡异的白衣妇人不断叨念的音节名号。
她呼唤的名字是……“高月坡”!
——这副末会不会碰见“厄物”了?
听完这段讲述阿鸾就开始怀疑,那火焰中的白衣女人,和在踯躅桥头屡屡出现,不断袭击自己的精怪“厄物”实在太过相似了。
就因为她的侵扰,清晓才将随身的辟邪灵物——一对珍贵的通天犀角拆开,分赠给少年做防身之用。这怪物最近也因此而稍稍消停了一点,阿鸾还暗自庆幸呢,没想到她原来是转移了目标啊!
可是“厄物”的新目标为什么是月坡呢?这的确巧得意外,却又并非巧得无理……
阿鸾不由得想起,离开香川大牢的时候,已然隐没的小素突然从壁间探出半个身体,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低声嘱咐:“阿鸾你别和月坡走得太近,小心引火烧身啊……”
这就是所谓的“引火烧身”吗?
如果月坡是引诱飞蛾的灯火,那自己也绝非隔岸观火的看客,而恰恰和他一样,同是火宅之住人——这是阿鸾再清晰不过的认知。
所以必须找到月坡,向他问清楚隐现在火光中的一切!
经过一番打听,阿鸾得知槐泾街那边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就是月坡的栖身之所。少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顾不上穿帮的话少不了吃掌柜的一顿巴掌和责骂,也没整理好见到月坡后要一一询问的话题,甚至连对方是不是在家、能不能碰上他都来不及考虑,只借口出去送货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槐泾街在香川城东北,刺槐匝道,春末花垂蜜雪,盛夏浓荫凉碧。原本那里也多深宅大院,可不知为什么都渐渐荒弃下去,先还有流民乞丐占住,可时间一长那些流浪汉也都莫名其妙地走散了。如今那一带就如荒郊野外般,街口的土地庙更是香火久废,神像坍圮,只剩下颓垣断壁烂椽破瓦,一块破蒲席搭住门框,也算是隔绝内外的大门了。阿鸾远远看着,倒怀疑会不会真的有人住在里面。
眼前的景象却瞬间打消了他的疑惑——
土地庙前古槐枝叶披拂,离离细叶全然不顾渐浓的秋意,依旧垂挂成重重青琐,就在掩映的翠影间,蓦然摇漾出一片太早凝起的霜华——凭空出现的白衣妇人背朝阿鸾的方向扶窗而立,探身向破棂槅里张望,那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不就是“厄物”吗?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连哀蝉都不再例行公事地长鸣,白衣妇人哀婉的呼唤声滴落进阿鸾耳中,清晰得不可思议:“高月坡……你在吗?还是不愿见我吗?月坡……”
伴着话音,一点火星猛地在妇人芙蓉色的纤指下亮起,瞬间便点燃了歪斜的木格,一蓬白炽的烈焰刹那间便以骇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破屋内顿时传出惊恐的呼叫,正是月坡的声音。门上虚掩的破蒲席随即剧烈摇晃,竟发出木板似的哐当声——屋内的人用尽全力要夺路而出。
白衣妇人近乎厌烦地一抬手,严霜似的火苗霎时结成白炎的荆棘锁链,倏地弹起,一层层缠住门框,这下任凭月坡再怎么拼命摇撼冲撞,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月坡,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回答我啊……”白衣女人哀婉的声音幽幽传来——难道月坡不想见她,她就要置他于死地吗!
能如此娴熟的操纵火焰,又如此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的死活,这白衣妇人不是“厄物”还能是谁!
阿鸾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响,几乎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脑袋里,一下子将恐惧冲得烟消云散,他心一横,高喊着“滚开”,闷头就朝“厄物”猛冲过去。
这一刻,沁肌透骨的灼热脉流瞬间淌过少年胸前——那是清晓所赠的辟邪犀角感应到佩带者的情绪,爆发出温暖澄澈的金珀色光芒,刹那间包裹住即将直面危险的主人。
像被无形的电流穿透,“厄物”的背影陡然一阵痉挛,她缓缓地回过头,可就在转身的同时,狂舞的雪炎蓦地将这灰烬似的身姿团团包围。不待阿鸾看清,对方的面孔便已在跃动光影中渐渐模糊,无中生有的诡异烈焰也随之淡去。像被不可见的漩涡吸尽一样,白衣妇人裹挟着妖火,转眼便隐没无踪。
这迫在眉睫的祝融之灾,到头来竟连个火星也没留下……
直到这时月坡才呼号着从破庙内冲出,然而门外却平静得像个被拆穿的谎言,他奔逃的动作顿时僵住,满脸愕然地和呆立在门前的阿鸾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这头陀才摸着乱发纵声大笑起来:“你是上次牢里那个小兄弟吧?真丢脸啊,被你看到这种狼狈相——想是睡迷糊了,我居然梦见好真实好险恶的一场大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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