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马军说:“吃了晚饭出去的。”
金伯纳闷道:“那到现在应该回来了啊。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马兵号叫起来:“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一边说一边狠命地掐自己的脖子。金伯和爷爷怎么按也按不住,只好叫我拿来麻绳将他捆住。但是马兵仍然拼了命地挣扎,像疯狗一样乱叫。
金伯急得不得了,又操心矮婆婆晚了回来会不会在路上跌倒摔伤,于是叫上几个年轻人准备一起去将军坡那边寻找矮婆婆。
爷爷猜疑道:“可别是迷路了。”
金伯嘲笑道:“矮婆婆在这里生活了三四十年了,怎么可能迷路!”
爷爷说:“我的意思是矮婆婆恐怕碰上迷路神了。”
我一听,插言道:“迷路神是什么神仙?”我以前听过各种神话,能说出名字的神仙不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迷路神。
金伯帮爷爷解释说:“迷路神可不是什么神仙,那是一种特殊的鬼。如果在比较晚的时候你还在荒山野岭赶路,并且还有心事的话,就很可能碰到它。或许矮婆婆走路太急,没怎么提防,中了迷路神的法。”
马军在旁边急忙问:“那会不会要了我娘的命啊?”
金伯责骂马军道:“从你嘴里能说出点儿好事吗?你是不是盼着你娘早点出事啊。迷路神倒没有水鬼、吊颈鬼可怕。这种鬼在最熟悉的路上最容易遇上。”
我听了不解,将信将疑地问道:“在最熟悉的路上最容易遇上?这又是为什么?最熟悉的路上不是最难迷路吗?陌生的路才可能迷路呢。”
“要是在不太熟悉的路上,你就会细心地看路,生怕走错。这样,迷路神很难使你中法迷路。要是在你走了千百遍的路上,你根本不想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左脚还没有放下右脚就跨出去了。等你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不对劲,就晚了。”金伯解释说。
爷爷点点头,吩咐几个同来的年轻人说:“别闲话了,快去找吧。千万别大声叫喊矮婆婆的名字,晚上容易把人的魂给喊走的。”
爷爷和我照顾马兵,金伯带几个人上将军坡那头去了。我看见远处将军坡那头几个电筒光晃来晃去,像新坟上的长明灯。
可是半夜时分,他们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金伯摇头说:“我们到处都找了,没有看见矮婆婆的影子,也没有听见矮婆婆的声音。是不是她没有去将军坡?”
马军坚持说:“她一定去了那里。”因为当时只有马军知道矮婆婆早上削了竹钉要钉文文的坟墓。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们用手电筒到处照了,就是没有看见。”金伯摊开双手说。
我们也束手无策,只好一面担心矮婆婆的安危一面好好照顾马兵。
绑在床上的马兵十分难受,手不停地使劲儿想挣脱麻绳的捆绑,手腕处磨破了,血将麻绳染红。他整个脸变了形,鼓着嘴巴用力咬着牙齿,好像在受烙刑,似乎一块烙铁贴在他的背后,惨不忍睹。
【22.】
第二天早上,鸡叫三遍,马兵才舒缓下来,沉沉地睡去。我和爷爷还有金伯都精疲力竭,昏昏欲睡。打开门来,送我们的马军首先发现了躺倒在地坪里的矮婆婆。马军大叫一声:“娘呀!”
我们这才看见躺倒的矮婆婆,她脸色极度苍白疲惫,头发和眉毛上满是夜霜,乍一看来是个陌生的白发苍苍的老人。马军以为她死了,号啕大哭。我们连忙振奋精神,七手八脚把矮婆婆抬进屋。金伯弄来一条热毛巾给矮婆婆擦脸。爷爷伸手一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马上要我去村口叫医生过来,又叫马军去煮点热汤。
医生来了,给矮婆婆输液。马军给她喂下几口热汤,矮婆婆才醒过来,眼光弱弱的,如即将熄灭的灯。
马军又煮了些面,给我和爷爷还有金伯吃了些。当时我就有些猜疑,为什么他们家就喜欢煮面条吃呢。矮婆婆也是结婚的头一天给文文端一碗面条。我在爷爷家住的日子里,经常见他们吃面条,很少见到他们正正经经地煮饭炒菜。
文文出事后,我也听到有些多事的妇女讨论:“他们家文文上吊就是因为老吃面。面条就像吊颈用的绳子一样。”当然了,这是一帮闲人随便猜想而已,不足为信。我也只是这样想想便过去了。
马军见矮婆婆醒过来了,便焦急地问道:“娘老子呀,你到底怎么了呀?”
“我也纳闷呢,在那条道上走了几十年,没想到还有迷路的时候!就在将军坡那里,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岔口。我想不对呀,这里哪来的岔口?肯定走错了,我骂我自己老眼昏花,走了几十年的这条路居然还走错。我转过身来要回到原来的路上去。可是我一转过身就傻了……”矮婆婆细声道。
“怎么了?转身怎么了?”马军迫不及待地问。矮婆婆指指那碗汤,马军马上端过去喂了一匙。
矮婆婆喝下,嘴巴颤动。她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的妈呀!我转过身来一看,居然也是岔口!将军坡那块我还不熟悉吗?树高草多路直,哪条道走向哪儿比我的十个手指头还清楚。这不是邪门吗?”矮婆婆说的时候手在抖,眼睛里透露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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