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点点头,眉头拧得紧紧的。
而我却是羡慕无比。我就一直盼望将来跟我相伴一生的人可以那样——心意相通,无论何时,两个人一见面,便是高兴的开始。
“你们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让你父亲发现。为什么现在却被你父亲碰到了呢?”爷爷问道。
张九叹了一口气,道:“昨晚我发现外面起了南风,便以为今天会下雨。根据蛇的规律,下雨的时候竹叶青活动比较活跃。我父亲也准备今天一大早就出去捉蛇。所以我也料到了今天她会来。谁知我父亲出去不久就折回来了,恰好碰上竹叶青从门口进来,所以被我父亲给逮住了。”
张九的手一阵战栗,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条蛇,刚好被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捕蛇人逮住,危在旦夕。
我和爷爷自然知道那阵南风是阴沟鬼作的法,所以并不惊讶经验十足的养蛇人会判断天气失误,也不惊讶养蛇人根据外面的花草虫鸟发觉今天根本不可能下雨,从而半途折回来。
“我父亲捉住竹叶青,大呼小叫。我在屋里听见,虽然担心,但是不敢当面说穿我与蛇的事情。我父亲四年来都没有捉到它,这次意外遇见,肯定不会轻易放了它。所以我偷偷溜出来,急忙往画眉村走,找您帮忙解救竹叶青。”张九道,“我在前面一个村子里就看见了您和您外孙的背影,但是我不敢确定就是二位,所以一直悄悄跟在你们后面。翻过山之后,我看见您的外孙朝这边挥手,便确定了您就是马师傅,所以才贸然打招呼。”
“照这样说来,这竹叶青蛇也算是善类。”爷爷道。
张九急道:“那当然了!求您帮忙救救她吧!您跟我父亲求求情,我父亲肯定会给您面子放了它的。当然了,您不一定非得要我父亲放了它,也可以叫我父亲将蛇转赠给您,然后您将它放生。可以吗?”
爷爷为难道:“可是你父亲知道我从来不养蛇不吃蛇的。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唐突呢?”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竹叶青被蛇贩子收走吧?我求求您了,马师傅,您就帮帮我吧!”张九哭丧着脸央求道。
爷爷低头看了看被烟熏成枯黄色的手指,沉声道:“能不能帮到你暂且不说,但我担心竹叶青还有东西瞒着你没说。”
我和张九都呆了一呆。外面的洗衣声也戛然而止,仿佛远处的奶奶也在窃听我们的谈话。接着听到衣架碰到晾衣竿的声音,奶奶开始晒衣服了。
张九将茶杯往桌上一磕,原本宁静下来的茶叶又被惊动,随着茶水翻涌不止。他用娘娘腔问道:“瞒着我?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37.】
爷爷直言不讳道:“是的。按照你给我的日期和时辰等等‘数’,我可以肯定,她在当晚就已经受孕,并且不久后诞下了一个孩子。只是我很纳闷,你怎么没有一点儿知觉?一般的蛇是生下蛇蛋,然后小蛇从蛇蛋中破壳而出。但是竹叶青属营卵胎生蛇类,像人一样繁殖。那么,她至少有一段时间身体会发福,并且性情大变。”我万万没有想到爷爷对竹叶青也有一定的了解。
张九吓得手一抖,茶杯中的茶撒了一半:“马师傅,您说她给我生了后代?不会吧?我是人,她是蛇啊!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那样?”他那娘娘腔让我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羞涩。说是惊,却面带喜色;说是喜,却眼睁口张一副惊恐相;说是羞涩,两眼却直盯住爷爷,还想问个究竟。
爷爷道:“掐算的结果确实是这样。难道是我算错了吗?”此时爷爷都有些犹豫,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枯黄手指,仿佛怀疑那几根手指似的。这是爷爷少有的表现。
张九稳了稳情绪,问道:“马师傅,数术……也可以算这个吗?”
爷爷道:“不但可以算到这个,如果你给我的‘数’再具体一点,还可以算到生男还是生女。”
我在旁插嘴道:“爷爷,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爷爷笑道:“古代的时候重男轻女的人家多,我们就算会也不肯说出来的。不然,多少个闺女还没有出生就被父母用药给打下来了。”
我知道爷爷说的“我们”指的是以前那些会方术的一类人。其实何止是古代,十几年前正是计划生育抓得紧的时候,很多“超生游击队”逃出家乡就是为了生下一个可以“传承香火”的男娃娃。我们家隔壁的邻居生了四个女儿还不善罢甘休,等到第五个生下来是男孩时,他们才从外地回来。而当他们夫妇俩抱着五个孩子回到常山村,发现家里的房子已经被计生办的人拆了。
那时候计生办的人凶得很,遇到“超生游击队”就蛮横地捆绑起来,押到医院做结扎手术。如果谁家“超生”了,计生办的人就抄他的家,拆他的房。虽然在现在看来,逼人结扎到这个地步没一点儿人性化,但是在当时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以,爷爷有些东西轻易不说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九道:“我听说过数术可以应用到养蛇和种田中去,但是没有听说数术还可以预测这些东西。”
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九,问道:“《孙子算经》你们知道吗?那相当于古代的数学教科书,你们现在的学校还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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