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长立即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奶奶退到厨房里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噼噼啪啪的烧柴声。
爷爷在杨道长对面坐下,望了望杨道长的苦瓜脸,问道:“怎么了?”
杨道长回头看了看厨房,这才放心地对爷爷道:“没想到我也会遇到阴沟里翻船的事!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三天之后,我就不在这人世间了。”
【69.】
爷爷吃惊不小,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预测到了自己三天后会去世?”
杨道长痛苦地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呢?”奶奶倒比爷爷更着急。
那是很几天前的事情了。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杨道士在难得的宁静里享受着灿烂的阳光。他坐在道观前的大地坪里,眯着眼睛,手里的拂尘吊在中指上。阳光像温暖的羊毛被一般覆盖着他,将他身上的阴翳之气蒸发。
逢七的日子是不接待任何来宾的,这是他在忙得喘不过气时定下的规定。钱已经挣得差不多了,他没必要像以前那样拼命。
他的两个徒弟去附近的集市采购柴米油盐等日用品去了。
杨道士躺在大竹椅上,窃窃地听远处的山林发出的沙沙声。由于这个道观离村子比较远,所以没有人声狗吠的干扰,确实是个适合休憩的好去处。
他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师傅和画眉村的马辛桐师傅,想起他们一身本事却藏藏掖掖,好像小偷的东西见不得人,随着他们的生命结束,那一身的本事随之入土为安。他再想想自己现在名利双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在人前人后很少笑,他认为那样有损他神圣的模样,会令人不信任,但是此刻周围没有一个人,他没必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笑了一会儿,眼皮偷偷咧开一条缝,仍旧难免心虚地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听到。
眼皮刚睁开一点点,就看见一个容貌妖冶、气色惨白的妇女站在他的竹椅旁边。
杨道士大吃一惊,急忙收住笑容,将拂尘立在胸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一声不响地就到我这里来了?”
那个妇女惊慌道:“我这不是怕打扰您的金觉吗?”
杨道士打量了面前的妇女一番,问道:“你来找我是驱鬼的吧?我看你气色不太好,一股冤孽之气萦绕,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妇女连忙点头称是:“道长果然厉害!我以前只听别人说道长如何如何了得,没想到只稍看我一眼,就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妇女的一番海夸,令杨道长眉飞色舞,得意扬扬。
“我家男人死得早,孩子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也夭折了,真是痛煞了我的心呀。”妇女哭诉道,“如今家里只留下我和一个年老的母亲。”
听妇人这么一说,杨道士顿时收起了喜庆之色,咳嗽了两声,端端正正坐好。
“那你要救你自己还是你的老母亲呢?”杨道士抬起眼皮问道,“不过我告诉你,今天是我休息的日子,有什么事情也只能明天再说。”杨道士看了看当空的暖阳,春天的阳光太懒,夏日的阳光太烈,只有这个时候的阳光晒起来最舒服,他可不想浪费了天公的美赐。
妇女道:“我老母亲前些天还健健康康,还可以帮我做些轻微的家务活儿。没想到昨天却突然发病,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您帮我去看看吧,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可不能再失去她了。”妇女泪水盈眶。
“嗯,我知道了。”杨道士又眯上了眼睛。
“麻烦您去帮我看看我母亲怎样了,好吗?求求您了!”妇女泪眼婆娑道。
“我说过了,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明天再说。”杨道士懒洋洋道,“你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我明天还有别的事哦。您不能现在就动身吗?”妇女央求道。
杨道士懒洋洋地摇了摇头。
妇女哭道:“求求您通融一下吧,我明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再来请您了。如果您不去的话,我唯一的亲人也就会没了。求求您通通情吧!”
杨道士见她真情实意,并且确实可怜兮兮,便抬起拂尘指着道观:“这样吧,大堂里有纸和笔,你把地址写下来,我明天按照你留的地址找到你家去。可以吗?”
妇女为难道:“道长,我读的书少,不会写字。”
杨道士不耐烦道:“那这样吧,你帮我把大堂里的纸和笔拿过来,我记下来。这样可以了吧?”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这样舒服的阳光。
妇女看了看杨道士身后的道观,为难道:“我不敢进您的道观。我从小就害怕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我简单说一下吧,您应该能记住的。我家住在离这十五里远的李树村,你到李树村后问一问名叫李铁树的人,别人便会告诉你我家在哪个位置的。”
杨道士默念道:“十五里……好远咯……李树村……李铁树……好了,我知道了。看你可怜,我就答应你这次。别人都是请我去的,我可是第一次主动去找人家的住址。”杨道士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位丧父丧子的妇女格外开恩。
妇女对他的格外开恩并不领情,焦躁嘱咐道:“您能记住吗?明天可不要爽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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