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老师要我们别去歪道士的庙里,说歪道士之所以长相都歪着,是因为鬼气太重。又说歪道士的庙里藏了许多的鬼,都是他从外面收回来的,白天我们去了看不到,那些鬼只有晚上才出来找歪道士要这要那。
在学生眼里,老师说的话比一般人要可信得多,所以我们再也没有人敢去那个香山寺玩了。现在想来,不知道老师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吓我们,要我们安心学习不疯玩。
总之,当时的感觉真像歪道士附在了爷爷身上。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发誓,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爷爷是另外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仔细地检查了两遍,爷爷还是遗漏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在当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是留下了可怕的后患。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情就留在后来讲。就像爷爷对我说起这些鬼的时候显得很无所谓,他说:“为什么这些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活着的这几十年里来?为什么这些鬼刚好碰到了看了古书的我?这些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到了时间它自然来了。”他在后来记起今天查了两遍还是遗漏了细节,还是这样解释,说:“这个细节注定要被遗忘,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听得懵懵懂懂,但是不得不同意爷爷的说法,毕竟要解释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爷爷说要走的时候,我还担心地问了他,要不要再看看哪里没有钉好。我这样问并不是说我早预料到以后会出问题,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参与了,箢箕鬼就记得我,我十分害怕它早晚再找到我。爷爷说我胆子大,以后都要带着我去捉鬼,其实我哪里不怕?我只是装作不怕罢了。可惜爷爷能揣度箢箕鬼的心思,劝说鬼火回去,但是不了解我的心思。
回到了家里,我还不厌其烦地问爷爷,要不要再去那里确定一下竹钉是不是保险。可见我当时确实害怕得很,只是爷爷以为我做事像个闺女一样细心,说得我不好意思再提。
外面的雾大得离奇,我和爷爷在雾中的时候没有觉得,回来脱下外衣才发现外衣湿淋淋的,仿佛淋了一场大雨。一拧就接了一脸盆的水。
雾散去,马屠夫跟温暖的阳光一起来到爷爷家。爷爷讥讽他说:“你这人就没一点儿忍性,一点儿屁事就来回地跑。”
马屠夫握住爷爷的手感激不尽地说:“岳云哥呀,我得感谢你一辈子。”
“就为昨晚那点儿小事啊?”然后摆摆手说,“不值得这么感谢。”
马屠夫拉着爷爷的手用力地晃,说:“我说出来你们不相信。我昨晚一回来我媳妇就告诉我,我离开家里不久,孩子就出现了短暂的窒息,脸色比纸还白,手脚软得像没了骨头。我那没用的媳妇以为儿子又死了,趴在儿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等我打死那箢箕鬼回来,我媳妇抱着我哭诉。我两腿立刻软了,差点儿没晕倒在地上。我和媳妇搀扶着去看儿子时,我那可爱的儿子竟然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慢慢明显。我心想肯定是箢箕鬼被制伏了,我儿子才死里逃生。”马屠夫说得满脸的泪水,哽咽不成声。
爷爷抚着马屠夫的背安慰:“只要没有危险了就好,孩子还在就好。”
我在旁边也挺自豪,为爷爷的及时挽救。
爷爷对马屠夫说:“到了第七天晚上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万事就安心啦!”
【7.】
第七天的晚上,马屠夫按照爷爷的要求去了化鬼窝。那天晚上我和爷爷没有去陪他,早早地上床睡觉了,但是我半夜的时候被爷爷的一句话吵醒。所以他去了化鬼窝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据后来马屠夫自己的讲述,我得以知道整个不平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许混含了我个人的想象,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整个真实的过程。在后面的故事里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以这样的方式无一缺失地讲述。
马屠夫出门前,他的儿子突然烧得厉害,嘴唇死了一层皮,皱得像老人。马屠夫的媳妇拉住他哀求说:“你就先别去拜鬼了吧,把孩子送到医院去要紧。他实在烧得太厉害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烧过。”
马屠夫看看已经迷糊不清的儿子,咬咬牙说:“你用热毛巾敷敷他的额头,好好照顾他。我今晚必须去那里,这是岳云哥说的。要不是岳云哥,这个孩子前几天也就死了。”
马屠夫的媳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送马屠夫出门。马屠夫提了个竹篮子踏着苍茫的夜色出来,走在只剩下抽象的白条的路上,篮子里装了水果、糖果、冥纸和香。
他来到第一个儿子的坟墓前,放下篮子,点了香插上,将带来的水果糖果摆上,就开始一边烧纸一边说话了:“儿子啊,爹知道爹对不住你,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这荒山冷坳。想想爹也狠心,你病死后我一次也没有来看你。爹知道错了,请你不要怨恨爹。”
这时微风卷起他烧的纸灰,发出轻微的空气流动声,似乎在回应他说的话。
又燃上几张冥纸,他接着说:“爹知道你是怕爹有了新的儿子,忘记这里还有你。所以处处跟爹作对,不让爹有新的儿子。爹都不怪你。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来看你。”
微风翻动马屠夫烧的冥纸,发出类似小孩哭泣的“呜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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