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断妈妈,问道:“小时候你不是不让我睡前照镜子吗?说睡前照镜子会做噩梦。”
妈妈说:“是啊。我小时候你爷爷也这么说。但是我估计如果本来就天天做噩梦,挂一个镜子就好些吧?或者是因为那个铜镜有灵气?”
妈妈不知道缘由,是因为那个铜镜的卖家也不清楚。
卖家说,祖宗将铜镜悬挂在床头,从此噩梦不再来侵扰。现在家里有了更好的镜子,铜镜子的表面也生了锈,看不清,所以想将它卖掉。如果收破烂的不敢要,他就干脆挖个坑将铜镜埋掉算了。
因为有了上次铜乌龟的事,收破烂的不敢要跟噩梦有关的铜镜,他拒绝了这笔交易。
收破烂的慌慌张张找到炎爹,问他是否做过同样的梦。
炎爹开始以为他又来找麻烦,矢口否认。
收破烂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之后,炎爹这才敞开心怀,将自己的梦说给他听了。
不过炎爹不相信梦里的陌生人就是自己。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连自己长啥样都不清楚吗?”
收破烂的懒得跟他辩解,叫他跟着去一趟卖铜镜的人家,并吩咐他自称为鉴古行家。
炎爹答应了。
收破烂的就带着炎爹再次找到那户人家,声称上次不买是怕遇到赝品,这回带了个行家帮忙看看。铜镜的主人此时已经改变主意,不想卖了,说怕先人责怪,要将铜镜埋入地下。但他还是热情地将铜镜拿了出来给他们“鉴定”。
炎爹背对着铜镜,然后回头去看镜中的自己,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梦中的陌生人果然跟镜中的影子一模一样!
后来爷爷听了此事,解释说那是一面照梦镜。有些梦是因为灵魂离开身体出外游荡产生的,梦中的所见所闻不是亲身经历,却是魂魄的所见所闻。有些人会有这样的感受——第一次去某个地方的时候就仿佛曾经来过。那是因为你自己虽然没来,但是游魂已经来过了。如果灵魂经常出体,经常做噩梦,那就不好。这镜子挂在床头,就是等灵魂出体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让灵魂醒悟,提醒它回到它应该待的地方。
我想,李歌梦中的陌生人,也应该就是他自己。
认识别人很容易,认识自己却并不那么容易。
再次跟李歌见面,自然还是在那个蛋糕店。
他好像对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有预感,事先找个借口将小涵支开了。
我见他这样,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收魂为什么不去当初你死亡的地方?你是在骗小涵吧?”
他没有说话,动作极为笨拙地拿起桌上的饮料,僵硬地伸着脖子喝了一口。
“魂魄在哪里丢的,就要去哪里找回来。我听小涵说你是在昆明遭遇不幸的,你的魂魄在昆明,你来这里是为什么?”我见他没有说话,心里顿时没了底。其实我也不确定在昆明丢了魂就一定要去原来的地方找回来。也许除了这种方法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方法。如果他说他有更为高明的收魂方法,我就要哑口无言了。
他艰难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眼珠子的转动都要耗费许多力气。他的动作比我上一次见的时候还要生硬迟缓。
“我……没有……去……收魂……我……是……骗……骗她的……”他说话的速度特别慢。不过,这似乎只是他的热身,后面说话就渐渐快起来。
“你不是去收魂?你不是说你把魂魄放在一个铜乌龟里吗?”我十分惊讶,急切地欠着身子问道。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那表示他笑了:“她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她……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别这么想,你要理解她的境地。她现在还能跟你在一起,已经非常了不起。一般的女孩子早吓跑了。”我宽慰道。
“她对李歌的爱……看来还是很铁的。”他说道。
我一愣。
他又不说话了,低了头接着喝饮料。
我看着他捏着吸管的手,问道:“我能看看你的掌纹吗?我听说,一个死去又活过来的人,掌纹是断裂的。断裂的前部分,代表他生前的经历;断裂的后部分,代表他复活后的经历。”
吸管里的饮料回到了杯中。但是他的嘴巴仍然放在吸管上面。
“你介意吗?”我紧逼着他问道。跟说“收魂”的时候一样,此时我心里仍然没有底。
他的嘴角又抽了一下,缓缓将手伸到我的面前。
我仔细一看,掌纹很乱,证明他的身体确实非常糟糕,但是没有任何突然断裂的痕迹。
“就连复活的事情也是编造的吧?你到底是谁?”忽然之间,我自己也有些害怕了。倘若收魂复活的事情都是假的,那么刀疤男的死或许跟他有关。他如果能在旁边有个熟睡美女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刀疤男,那么要杀掉一个“知晓”了他底细的人更不是什么难事。
他终于放下了吸管,对着我看了半天,缓缓道:“我是来收魂的。但是我要收的不是李歌的魂,而是另一个犯了罪却没有受到惩罚的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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