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爷爷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我决定不劝爷爷了。
我将老屋的大门掩上,急忙回到舅舅的新楼房里。
妈妈见我回来,充满期待地询问:“劝你爷爷了吗?”
我没答理她,妈妈见情形不对,没有再问。所以爷爷到底会不会帮眼前这个满身疙瘩的人,我的确很想知道。
爷爷拉住激动的舅舅,走上前温和地劝道:“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救你,更不会反过来害你。我不可能弄瞎你的眼睛,你心里清楚。你回去吧,我外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请你帮帮我,让我外孙好好看看他的奶奶,行不?”
那人见爷爷这么说,只好退到一旁,看着我们在奶奶的坟墓上放鞭炮,在墓碑前插香。
舅舅将鞭炮像蛇一样盘踞在坟顶上,点燃引线之前说:“把你奶奶炸醒,让她知道你来了,看看你。”
妈妈将三根香插在墓碑前装有沙子的玻璃罐里,说道:“妈,你外孙看你来了。”
这个时候,我倒想走到那个人身边,问问他,埋在地下的奶奶是不是真如他们说的那样能够知晓我的到来。
我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正死死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心里发毛。
拜完奶奶,我们要离去时,那人喊:“马师傅!”
我们停下来,看着他,他却不再说话,直直地盯着爷爷。
爷爷干笑一下,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一条狗?”
我非常惊讶。爷爷虽然硬下心肠不再帮人,但是不至于到这样讽刺人的地步——居然羞辱央求他的人为缠人的狗。
妈妈也觉得爷爷说的话过分了,斜了爷爷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说别人呢?”
舅舅却不以为然,对那人哼笑一声。
“您还真说对了!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狗。”那人回答。
妈妈哑口无言。
舅舅目瞪口呆。
爷爷皱眉道:“你是不是一热就想吐舌头,一饿就想咬骨头,平时闻着不好受的东西……”
那人连连点头。
爷爷摆摆手,继续说:“平时闻着不好受的东西……这个时候……变得很好闻了?”
那人露出尴尬的笑,说道:“是啊……就是这样……您怎么知道的?”
爷爷道:“你进我家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那人瞪着眼睛问道。
“我以为是一条狗进来找吃的,可是进来的却是你。”爷爷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对于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来说,狗的情况其实和病重要死的人很像,就是个半阴半阳的东西。狗眼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也是你能看见它们的原因。”
“是不是狗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眼神里没有恐慌。看来他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爷爷道:“这暂时说不清。”
那人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应该避开我才是啊。可是为什么我看见了它们,它们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爷爷道:“鬼其实不怕狗。而狗通了人性之后反而会怕鬼。”
那人反驳道:“常言说狗血辟邪,为什么鬼不怕狗?”
爷爷以前跟我讲过,狗血辟邪并不是因为鬼怕狗,而是另有原因。过去的狗多数是吃屎尿污秽长大的,屎尿的秽气最重,人阳也最重。但狗活着的时候,秽气会被人阳压住,放不出来。但狗一死,人阳就散了,镇不住了。那狗血里积了一辈子的秽气就全发放出来了。邪煞本就最怕秽气,被狗血一泼那还了得,所以才有狗血辟邪之说。
爷爷将这番话对他复述了一遍。
“你身上这些包,多半是因为压制秽气而产生的。”爷爷说道。
“那您有方法救我吗?”那人激动道。
舅舅想伸手去推开他,但是见他满身疙瘩,不敢接触他的身体,只好双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怒道:“你不是说不指望我爹救你吗?”
爷爷扯开舅舅,仍旧温和地对那人说道:“救的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肯照做。”
那人如获救命稻草,双眼一亮,大声喊道:“只要您说出来,我肯定照做!”
爷爷看了看天,叹口气,说道:“狗咬了你,你吃了狗,这算扯平。但是它的怨气得不到释放。要想自救,你只有让它再咬回来。”
等到我们走出半里路了,我才问爷爷,他刚才说的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爷爷不着边际地回答道:“他要是真心求我,不论我说什么都还会来找我的。”
“可是……那条狗不是已经被他和另外几个人分着吃了吗?怎么再咬他呢?”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爷爷淡然一笑:“这都不是问题。”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接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常山村的荷花塘边,叫我去接他。
我便提前离开,赶回家里。爸爸妈妈留在爷爷住的画眉村吃了晚饭再回来。
到了晚上,妈妈带给我一个消息——那人在我走后不久又来找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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