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进村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自家门前,呆呆地看着水库的方向,泪流满面。她正是前不久婚前重病的姑娘。她身后的大门上,大大的“囍”字还没有落色,上下联是:
一世良缘同地久 百年佳偶同天长
又一阵劲风刮过,吹乱了姑娘的秀发,吹得那个大“囍”字哗啦啦地响。
“喂,你看,她的脚下有一只好漂亮的狗哦。”
一个脱去了道袍的人扯了扯爷爷的衣角,说道。
不知何时,那个姑娘的脚下来了一只白茸茸的动物。它也正在朝这个方向张望。
另一人拍了拍道士的肩膀,笑道:“你的眼睛真不灵光,那怎么会是狗呢?狗有这么漂亮的白毛?”
他的话如果是在现在说,肯定会贻笑大方。但是在当时确是有几分道理的。当时的农村除了土狗就是狼狗,哪有人养吉娃娃之类的宠物狗?那个姑娘脚下的动物体积很小,比猫还要小一点儿。不可能是土狗或者狼狗。
“那……可能是猫吧?”道士揉了揉眼睛。
“也不是猫。猫有这么小的眼睛吗?有这么尖的嘴巴吗?咦?我怎么觉得像一只老鼠?”
道士终于抓住了一点儿把柄,说道:“怎么会是老鼠呢?有谁见过这么大的老鼠?要是老鼠能长这么大,肯定成老鼠精了。”
爷爷也看见了那个毛茸茸的东西。
“哈哈,要不你去问问她?搭讪一下?”又一个人插入进来:“她可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哦,可惜已经结婚了。”
他们的话题立即转入了荤段子,并肆无忌惮地发出笑声。
那个姑娘似乎没有发觉脚下的动物,仍旧痴痴地站在风中,任凭秀发像柳条一样抽打着白净好看的脸。
“它居然敢出来。”爷爷低声道。
回到舅爷的老宅后,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在水库里发生的诡异事件。有人说以前就看见水库旁边有个人半夜在那里走来走去,原来以为是偷鱼的人,现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刚说完,立即有人反驳道,那个走来走去的肯定不是今天救上岸的水鬼,如果它早就在岸边走来走去,还要我们今天用纸船救它干什么?
舅爷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煞白。
爷爷注意到了舅爷的变化,但是他没有追根揭底地去询问舅爷。
这时,有个人说,他儿子好几次差点儿溺水,幸亏每次都及时发现,现在他儿子就是他心头的石头,时时刻刻放不下,生怕一不留神孩子就没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爷爷走了过去,宽慰道,你的孩子可能有深水关,要置肇一下才好。
“置肇”是方术里的用语,假如有人知道今年命运不济,或者婚配有禁忌,并不等于就只能坐着等厄运来,他可以通过置肇来避开厄运。如我出生时手出了问题,但是爷爷给我赐了桃木符,使我好转。这就是“置肇”。
那人大喜,忙问爷爷如何置肇。
爷爷说,方法比较简单,将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一个白布条上,用红布将白布条裹住,再用针线将红布缝起来,然后找来一条活鲤鱼,小心地将红布缝到鲤鱼的尾巴上,千万不要伤了鲤鱼其他地方的肉,不然说不定鲤鱼活不了多久。这些事情做完,就可以用一个桶装了鲤鱼去附近的水域,港也好,河也好,总之要在活水的区域,不能是死水。将鲤鱼放入港中或者河里,让它游走。如果这些步骤都做好了,孩子的深水关就会破解。
那人惊喜不已,几乎跪下来朝爷爷磕头。
爷爷忙扶他起来。
爷爷还没松开他的手,另一个人却跪了下来。
那个跪着的人说道,岳云,你既然帮了他,也顺便帮帮我吧。
那时候爷爷还不是很老,所以人家直接叫他的名字。
爷爷问他怎么了。
那人说,他的孩子水性很好,不担心溺水,但是经常莫名其妙地被划伤。拿针线的时候被针刺伤,去山上玩被树枝扎伤,跟别的孩子玩也经常被扎伤。从小到现在,他的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到处都是疤痕。小的伤不计其数,遍布全身,奇怪的是大的伤往往特别危险,不是手腕处就是咽喉上,不是咽喉上就是太阳穴。因此他的担惊受怕不小于前面那个人。
爷爷忙又将他扶起来,宽慰道,你孩子有皮伤关。你不用这么担惊受怕,既然是皮伤关,就伤不了生命,只是皮肉疼得多。
那人稍稍宽心,挽着爷爷的手央求道,虽然是皮肉伤,但是经常这样的话看着也心疼,是不是也可以置肇一下?
爷爷毫无保留地说,当然可以,你砍三根杨柳,将它做成弓箭,同样将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到白布条上,用红布包住,用线缝好,然后将红布拴在弓箭上。然后你找一处十字路口,必须是十字路口,三岔口或者多岔口都不行。你在路口挖一个坑,将弓箭埋进去,让来来往往的人踩踏,这就好了。
众人围在爷爷身边,听他一五一十地说置肇方法。
爷爷刚说完,又有人问话了。
问话的是洪家段本地人,年纪五十上下,名叫洪长亩,住在进村的路口。
洪长亩问道,岳云,我给你说个事,我不确定是不是有问题,说完你给点儿意见。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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