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谢谢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今天是七煞,我回来看看你。”脸色苍白,眉挂露水的儿子对他说道。他身上湿淋淋的,好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门槛被从他身上滴下的水淋湿了。
那一瞬间,他没有害怕,而是激动万分。他忙将儿子拉进来,将大门关上,然后抱着儿子压抑地哭起来:“儿啊……当初是爹没看好你啊……让你受苦了……”
月光从“回”字中央照进屋里,落在天井的水里,泛着幽幽的光芒。
“爹当初要是守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溺水了。是做爹的不负责,是爹的错哇……”他的泪如同决堤的水。几年前,恰逢大旱,他跟儿子去水库放水,儿子下水去挖水道,他在岸上看着。儿子一个猛子扎下水,挖一点儿泥土,然后浮出水面换一下气,如此反复。这时一个牌友喊他去打骨牌。他没告诉儿子就走了。后来村里人去牌桌找到他,告诉了他这个五雷轰顶的噩耗。
“爹,这不怪你。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儿子两只湿漉漉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寒气渗过了衣服。
他哭得更加伤心,说道:“儿啊,从此阴阳两隔,你来了我也看不了多久啊!”
儿子说道:“不要哭了,我这次不走不就行了?”
“你说什么傻话!不走能行吗?我对你心有愧疚,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啊!我的乖孩子!”他摇晃着儿子冷冰冰的身体。
“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就连我弟弟你也别告诉,我就能待下来。”儿子显得比较冷静。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猫叫:“喵——”
儿子打了一个哆嗦,慌忙跑进生前居住的房间躲起来。
“你怕猫?”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儿子,问道。
儿子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猫没有再叫,这才稍稍安定,从床底下爬出来,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怕它,我是以为别人要进来呢。”
他上上下下重新将儿子打量一番,眉头皱起。
儿子拉住他的袖子,说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你去一下我们家茶树林,那里有一个我的朋友,她不敢过河,你去帮帮她吧。在你没送纸船来之前,是她陪着我的。”
舅爷确实有一片茶树林,离老宅子有三四里路,每年的茶油就靠那里产的茶籽榨出来的。茶树林傍着一条不宽不窄不深不浅的小河。去的路上要先渡过那条河。按照儿子的说法,他的朋友应该是在河的那边,要渡过河到这里来。
舅爷走到半路才想起还没问儿子他的朋友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他手中的手电筒电量不足,拍了好几下才发出淡黄的光。那时候还没有充电的手电筒,都是装两三节特大号电池的。手电筒要走一段拍几下才能勉强照路。
如果这时候返回去,估计再出门手电筒就完全不能用了。舅爷一狠心一咬牙,管它呢,先去茶树林看看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其他人在那个偏僻的地方逗留。
好不容易,他终于走到了小河的岸边。
舅爷说,小河是有桥的,但是离茶树林比较远,并且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水田里刚刚放水进去,都准备种秧了。如果踏着潮湿的田埂去小桥那里,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就滑到水田里去了。由于放了很多水进了水田里,此时的小河里水很浅。
稍作思考之后,舅爷选择直接过河。
他脱下鞋子,挽起裤脚,哗啦啦地渡了过去。水最深的地方也仅仅淹没到膝盖。这时,他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水这么浅,用不着他来帮忙渡河啊。
舅爷在病床上复述到这里的时候,爷爷在旁解释道:“吊死鬼是不能渡河的。”
舅爷过了河,用手电筒对着茶树林里照来照去,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莫非儿子的朋友已经走了?舅爷心想。
他围着茶树林走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儿子的朋友。他又轻轻喊了几声“有人吗”,也没有人回答。
他将裤脚提了提,正要渡河回家,背后却响起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这位大伯,您要找的人是我吧?”
他顿时毛骨悚然,头皮一阵发麻。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她扶着一棵茶树,正笑眯眯地朝他看。姑娘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你是……”他问道。
姑娘抿嘴一笑,说道:“对,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从小就怕水,不敢过这条河,你能背我过去吗?”
第二十章 接来的吊死鬼朋友
“哦。”他二话不说,蹲下身来。此时他的心里明白,既然跟溺水的儿子相交多年,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儿子与她交情较好,也就不至于害自己。
那个姑娘伏在他的背上,轻轻道:“谢谢了。”
他不敢回头,感觉到姑娘的头就贴在自己后颈边。他站起来的过程一点儿也不艰难,好像背上没有什么重量似的。他甚至不用将手反到后面去,仍旧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提着鞋子,慢慢朝前移动。
很快,他就过了河。
他蹲下身,好让背上的姑娘下来。
可是背后好像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转过头来,发现背后空无一物。那个姑娘不见了。他心里犯嘀咕,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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