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心的血从冰冷的肉体中流出时,我感到彻骨的冷。
我们也像人一样会感到冷,只不过不会发抖,也不会产生威胁,其实当身体的温度和棺材的温度一样时,也就无所谓寒冷了。
这种生物的构造还是源自于人体的基础之上,人类所有的感觉我们也有,只不过选择无用的搁置或丢弃。
冷对于血族来说与其称之为感觉,不如将它划归做一种情绪。至少对我来说,是一种一不抗争就会被抑郁随时随地湮灭的情绪,大概也只有血才能暂时从身体内部给你温暖的安慰。
心情渐渐平复到麻木,一阵沙沙声从身后传来,似有似无,这不是风吹树叶的擦响,更像是有节奏的脚步。我的头皮发紧,那不是人类沉重的脚步,是和我一样有着野性敏捷的动物才能走出的脚步,凉意爬上后颈。
“沙……沙……”
这脚步一直跟着我,我飞快的奔跑起来,然而无论是跃上树冠穿梭还是伏入灌木潜行,它都像一个噩梦般缠着我,从容不迫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发出声响。
更让我惶恐的是,那似乎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几种有层次的重叠。当这种亦幻亦真的声音折磨的我快要发疯了的时候,它忽然消失了,静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神秘的跟踪者戏弄了,还是被自己的耳朵戏弄了,叹口气却又被一种微弱的呼吸吓了一跳。这个呼吸没有动,就停在前方不远处,觅着声响走过去。
近了,更近了……
拨开挡路的树藤,我的手都有点发抖……
过度的紧张,让我在松了口气后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面的树干下靠坐着一个熟睡的少女。柔顺的头发搭在身上,白色的衣裙上沾了点泥浆,十七、八岁的样子,健康的脸颊、粉红的嘴唇还不时喃呢一句。她睡得毫无防备,一点都不知道我在身边正用野兽般的眼睛,死盯着她因心跳而颤动的胸脯。
她活着的身体正散发出诱惑我的温度。
我艰难的思索着,该不该夺取一个正是鲜花般绽放年纪的女孩的生命。完全疏忽了去考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凑近才发现,她脖子上印下的指痕,还残留着那种熟悉的香味。
我愣住了,想马上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树上飞快的蹿下,挡在我的面前。
削瘦的肩胛骨,支起黝黑的皮毛。
是乔,那只幽灵般的吸血猫。
看着它嘴中叼着的玫瑰时,我放弃的收回了逃走的念头。
“瞄——”乔将花放在我脚边。玫瑰展开来,那是折成花状的红手帕。它弓起身子,跃上那女孩的肩膀,转过头高傲的看着我。
暗淡的光线下,手帕上微微凸起的红丝线折射出不同于底色的光泽,那是另绣上去的图案,代表了血族纷繁复杂的暗语中的一种。
该面对的决不会让你逃避,这就是多温迪斯。
手帕上弥漫出苦苦的香氛,和女孩脖间的如出一辙。
是他,计算好的一切。
乔伸出利爪在女孩的脸上抓出三道血痕,女孩在魔力的控制下依然熟睡,浑然不觉。血珠顺着面庞流下,挂在腮边,像滴等待情人吻去的眼泪,此刻就算我不杀她,他们又怎会放过这个年轻的生命呢?
我苦笑着。
谨慎而又仔细的读完手帕上的符号,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将手帕翻过覆在地上,咬破手指蘸上涌出的血,无奈的写下回执。
绢帕磨着指尖的伤口有点疼,我无法理解拉撒姆博家族中,揉合了优雅和些许自虐的各项礼仪。但只能接受,使用……
乔带着手帕消失了,无声无息。
女孩的体香混合着那些血丝,驱使我慢慢靠了过去,将她柔软的身躯揽入怀中,她的鼻子挺而微翘,脸颊上还有几颗可爱的雀斑,吸引着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胳膊上移,将她额前的乱发想后拂去。
嗜血的本性终于覆盖了挣扎悔痛的人性,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缓缓印下歉意的吻,宣判了她的死亡……
年轻的血液不用我索取,就随着心跳欢畅淋漓的流过我的牙、舌头、咽喉,再到胃中,温暖从腹中熨开,漫向四肢。这是颗多么青春的心脏啊,我甚至想把手伸进去摸摸,它逐渐停滞了,我仿佛真的得到了它似的满意的呻吟。
舍不得松开这带着余温的身体,我拥着她,一起倒在草地上,任思维坠入记忆的沦陷。
黑暗中,幽幽站在身后啜泣的,定是我那不肯泯灭的另一半灵魂……
☆、026 不可触摸的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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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的火焰跳动在雕刻着精美螺旋纹的壁炉中,空气中飘满了燃过的松香那种粘稠庸懒的味道。曲脚的矮桌上,垫着一块上等的白色羊绒巾,巾上的高脚杯中还有未饮尽的“红酒”。
他坐在壁炉旁的黑色丝绒镶金高背椅中,摆弄那把刚刚从人间拍卖场上得来的价值不菲的小提琴。
猩红色长绒地毯的这端,摆着一张宽大的黑色橡木书桌,像一只伏在那里入眠的野兽。我就坐在桌后,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古书。
人生总需要饰演不同的角色,此刻我扮演的就是一个对着书本发呆,思绪纷飞的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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