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照亮了车内两张惨白的面孔。
我笑笑,继续看着窗外,雨点已经开始大颗大颗的砸在马车顶上。我能付什么样的价钱?除了这谙哑的生命,我一无所有。
身旁,和我挨着腿,擦着肩并坐的,是我的同类。体内流着相同血液的同族,却暗自张弓拔弩。
大概能真正握有你把柄的,真的是亲近的人吧。
“血族中,永远没有信赖,没有朋友,惟有不可战胜的欲望和力量……”
重复着多温迪斯的这句话,雷声压过了我的声音。
其实不仅是血族,人类和我们又是何等的相似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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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归罪的宿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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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色的云愈来愈低,笼罩在那梅不勒斯古堡的上空,连绵的雨幕向外遮盖到数英里远。
塔楼上的钟伴着雷声振出共鸣,像极了悲怨的呜咽,不,不是悲怨,而是无以求生也无处求死的哀泣。这种声音让正行走在廊间拱窗边的我,一时双膝发软,坐靠在蝠纹雕饰的柱脚边竟无法起身。
风刮灭了侧墙上的火把,我抱着腿在黑暗中抖成了一团。这里是多温迪斯在人类空间买下的地产之一,多雨的沼泽地没有多少人敢轻易踏入。
虽然心中异常清楚这些雨电只是他为阻止人类接近古堡而使用魔法召唤来的,但是那些哀泣像细微的裂纹爬上瓷瓶般一点点啃噬着我的身体,让我愈发的认为这振聋发聩的雷声就是来自天帝对我们的拷问。
庭院中,一座座带着荆棘冠的圣人雕像被牢牢砌在十字架上,雨水冲刷着干瘪的下巴、胳膊,他们立在那边,静静的望着我,就似夹杂着雨声齐声合唱:
背负着这罪,你来自何处?
背负着这罪,你又将去向何方?
…………
“站起来,爱弥儿!……”我命令自己攀住窗沿用力向上支撑身体。
“你的双脚永远是用来站立,而不是用来屈服的,也许你会让疲惫和伤痛缠绕,也许终究只剩你单独一人,但是道路未到尽头,你就一定要站着!”
屋顶上栖息的宿鸦,被雷声惊起,凄厉的叫着,结伴在空中划出半圆,再降归到陈旧的巢穴。
飞的再远,都是要回来的,因为这里有和你相同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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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泼到暗红的壁炉灰烬中,“哧啦~~”,奄奄一息的火苗陡然腾高,欢快的争先窜上烟道。隐隐约约的管风琴音伴着瑟瑟雨声,仿佛从地底传过来,雄浑的共鸣渗透了神力般的威严和抚慰,宛若海潮涌上,为你抹去担忧徘徊的脚印。
他闭着眼睛,半躺在宽大的伯爵夫人沙发上,银色的头发略有些散乱,但长度未变,随着乐曲的节奏有规律的颤动,白色的衬衫半敞着,修长的手随意搭在额头上,嘴角明明在微笑,眉头却早已纠结在一起。
我们静立着,没人敢打断沉浸在音乐中的多温迪斯。
我微眯起眼睛心甘情愿的等待,不是出于惧怕,而是一种特别的同病相怜。也许,我不知道他的内心被怎样的经历之火羁绊,但是我知道在那个只有音符所组成的纯粹的世界里,他的心才可以短暂忘却煎熬的肉体。
那我呢?我的暂避之所是什么?他怎么可以忍受被音乐撩拨出来的千思万绪?
“新的安魂曲式,看来你也喜欢呢,亲爱的。”
他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在耳边半叹息的说。我着实被那鬼魅般的气息吓到,逃出好几步才停下转身看着他。
“是否有听出引你步入幻美天堂的甜密,永无窒息,永无痛苦。”他梦呓般优雅的舞动着胳膊。
“我想……是的,那是神旨才可以转达的甜密。”我简直不可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迎合他的回答。
“神旨?”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哈哈……,假如有神旨的话。”
猛地一挥手,一只酒杯被扫到壁炉上,跌落,碎了。角落传出受惊的闷哼。一个手脚被缚住的女孩坐在地上,向阴影中蜷缩着身体。
“上帝只会将他的子民遗弃到与地狱比邻的人间,就如同她。”望向女孩的眼光竟有丝遗憾。
收回视线他朝我伸出手:“过来,亲爱的,我们不会依靠那荒谬的神旨,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我们的天堂,到我的身边来,我会带你共赴白之月(《死海古卷》中对伊甸园的称呼)的花园。过来,我的……宝贝。我的……爱弥儿……”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低沉的声音混进了缥缈的琴音中,化作袅袅上升的烛烟,围困住了我的心。
粉泽的嘴唇,英挺的鼻子,眼底那抹猩红,嘴角不熄的骄傲嘲弄。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我像中了失魂的魔法,呆呆的看着他走过去。
他轻柔的将我揽入怀中,将我的头压到他的左肩,拍打着我的背。
那种苦苦的香氛,又一次弥漫在鼻尖,我贪恋的嗅着,双手用力抱住他。
“你终于明白了……”他抚着我的长发喃喃的说。
“是的。”我说不下去,只有更紧的抱着眼前这个高大冰冷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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