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森在市区里休息了几天,身体也渐渐恢复。这几天里,他权衡再三,是否要去和田通知库尔班和巴依的家人,几人都已经遇难。但是现在跟他一起进沙漠的三个人全都死了,他这么回去容易造成误会,而且个中原因太过复杂,他自己都是云里雾里,怎么可能对别人解释得清楚。于是,他决定先回乌鲁木齐,向杨健教授汇报情况,寄希望于杨健教授能够帮他找到一些线索,破解古墓之谜,他也好回去向人家交代。
袁森从轮台转车去了库尔勒市,在库尔勒坐火车回了乌鲁木齐。到了乌鲁木齐,他本来想回新大找杨健教授,但是他打电话去研究所咨询,杨健教授还远在外国,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确定回来的时间。
袁森心里藏着太多疑问,他琢磨来琢磨去,要想搞清楚这古墓的来路,就得先搞清楚他手头上的那块从汉宫里带出来的玉牌口含。新疆自古以来就王朝更替繁多,而且与各个国家通商频繁,许多地方都有过文明留下的痕迹。最近几年南疆北疆盗墓活动十分猖獗,古玩市场也跟着活跃,一些大的古玩市场经常会出土一些好东西。袁森跟杨健教授那会儿,听过很多这方面的传闻,一些价值连城的文物,都是从古玩市场里出来的。
古玩市场里能出真东西,那里有许多高手都是藏而不露的,所谓真人不露相,摆摊的、送货测字的,一个看不好,就是个摆弄古玩的高手,很多人都只有在见到好东西的时候才露出真面目。那些古玩高手手里摸的东西数不胜数,他们鉴别古董往往比专家还准。所以,袁森一回来,先就去了乌鲁木齐市比较大的一个古玩市场。那古玩市场就近郊区,袁森转了几趟车,才找到那偏僻的地方,叫三进口。三进口是一个超大的院子,外面青砖红瓦的,里面却搭着葡萄架子庇荫,建筑十分有古西域风情的味道。
别看这地儿偏,但是院子周边人来车往,嘈杂异常,而且这里停得车大多是宝马、奔驰的,有时候眼睛一乱瞄,说不定还能瞅到一辆兰博基尼或宾利。古玩市场这种地方,往往都是藏龙卧虎之地,你别看他庙小,只要出了一两个大佛,名声就起来了。三进口古玩市场解放前就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新疆古文物贩卖地,解放后定性古董交易属于严重犯罪,被直接连窝端了,古玩市场也变成了菜市场,直到十年前才重新开场。这几年里,三进口发展迅速,而且那帮以挖坟掘墓为生的主儿也将这里当做销赃的天堂,接连几年出了几个传世之宝,三进口的名气越来越旺,吸引了海内外许多大买家前来光顾。
袁森绕着小摊小店的逛了几圈,一无所获。袁森自小对探险很感兴趣,跟杨健教授做玉石的研究,对古物谈不上精通,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算个明眼人,那些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大多是赝品,店主还开价极高。
袁森把整个院子绕了几圈,颇为失望,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嚷嚷,一个古玩店铺门口还围了一圈人,袁森也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枯瘦的老头儿,年纪应该有五十多的样子,留着焦黄的山羊胡子,样子有点猥琐。那老头儿手里拿着一个外表浑浊粗糙、边缘缺了一个口子的大玉牌,正对着店铺老板破口大骂。古玩店老板生得肥头大耳,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头儿骂道:“早至商周之鼎,又至汉秦之玉,再至唐宋之瓷,及至元明清之瓷,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盖古人之做物,非比今人,则料必得上上等,反复挑选,精而又精;工必得能工,匠非巧匠而莫属,画则精绝至夺天工,字又必文章大师亲迹:及尽所能,耗尽所有,绝尽所学,方以为事。又凡做一器,务要绝好,从不吝其工,决不嫌其久,精益求精,反反复复!再者,古人之为器者,凡为帝王所用,只要求好,决不嫌它。是为古器之为精绝者也!”
接着,老头儿将手一指那个胖胖的古玩店老板,骂道:“汝等凡夫俗子,附庸风雅,以为凡年代确凿外表华丽大观,有金玉之气者乃为珍品!?我这两千多年前的上好古玉,货真价实,外形古拙,内夹龙鳞凤泪,乃是无上至宝。可笑你这胖子,肥肠满脑,不但言此失彼,指东打西;头发昏,眼有疾,一看就是半路出家。居然污蔑我这上古拙玉是不值钱的破烂儿,真乃大大的蠢货。”
那胖老板面红耳赤,店铺的小二向围观的人群打哈哈,劝众人离去。围观的众人不是附近走卖摆摊的,就是来淘货的买家,时值正午,该忙的都忙完了,众人正觉得无聊呢,哪里肯走开,都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哪里肯走。
袁森听那老头儿说得有板有眼,看他手中的残破大玉牌,那玉牌有巴掌那么大,色泽昏暗浑浊,一眼看上去,没有丝毫出彩的地方,倒像是一块熔炼过的普通石头。做玉器古玩的人,大多知道这年头科技发达,很多赝品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断玉的人如果不懂闻、观、摸、断的四字诀,很可能就会吃亏,买到假货。三进口里这些人许多都是半辈子跟玉石古玩打交道的行家,他们拿到玉器,第一步肯定是观,再就是闻和摸。稍有见识的行家,看一眼,就知道老头儿的玉牌是假货。老头儿的玉牌外表淡黄微亮,再看里层,色泽却越发沉厚,一看就知道这玉牌是石头在高温锅炉里熔炼的,而且那锅炉熔炼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急剧降温,使得整个石头外部的杂质都沉淀下去了。如果这玉牌真的是上等玉料的话,纵然外表粗糙,但是表皮的杂质应该是均匀分布的,从里到外,色泽和透明度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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