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到洞里,我就被这支队伍的阵势吓到了,潜意识里,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我有预感,这次考古一定非比寻常。而事实上,我们这支队伍,只是考古队的一支,陆续将会有十多支这样的队伍参与此次考古活动。
王大校突然皱起眉,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地听起来,小田继续烦躁地抽着烟,火光中,我看到王大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他几人也看出苗头不对,都屏住呼吸,眼神跟着大校的脸色变化不定。王大校突然爬起来,打亮手电,对我们大吼起来,“地下河涨潮了,大家快往高处跑,别散了——”
我们此刻正处的位置是暗河的河床,不过暗河的这段早已干涸,二十多米宽的河床上,铺满鸡蛋大的鹅卵石,人跑起来特别费劲,更何况我们五人中还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专家。我与小田一人一个,搀扶着他们跑,老头儿一向待在实验室里的,跑起来很吃力。
我们跟着王大校一路朝地势高的位置狂奔,跑了不到十分钟,耳边就能真切地听到水势跌下的轰隆声了。
王大校催促我们加快步伐,突然他扭转方向,朝山壁奔去。顺着手电的光芒,我看到那是一个类似房子的东西,离我们几十丈远。水流的速度非常快,带着磅礴的气势冲击而下。我搀扶着那老头儿脚下一歪,差点连我一起摔倒,前面王大校在大声呼叫,“大水淹来了,快跑——”
我下意识地拖着那位将近七十岁的老头儿,朝房子奔去,耳边大水奔涌的声音震耳欲聋,以至于在我因为奔跑而不断晃动的视角里,只能看到王大校站在房子面前,不停地对我张嘴巴。
我虽然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奔六十,可是年轻时就四处奔走考古掘墓,锻炼出一身硬朗的身板,跑起步来不比小伙子差。老头儿被我连拖带拉,完全吃不消,就要瘫在大水里,我爬上梯形田埂,把他拖上来背到背上,大水已经淹没到我的胸口。我一直朝上狂奔,离王大校越来越近,心里一喜,王大校依然保持着歇斯底里的叫喊表情。
我的心突然一沉,王大校扯着嘶哑的喉咙叫喊着,“拉一下小田,小田和李教授被水卷走了——”
我猛然转身,看到小田的一撮头发在水面上晃了两下,消失不见,而跟他一起的那位国宝级的地质专家,早已踪迹全无。
几十米高处跌落下来的大水汹涌涨起,我狠狠地跺了跺脚,背上老头儿被一再颠簸,有点气喘不过来。王大校在房子面前,紧咬着牙,面目狰狞地朝我挥手,让我赶紧过去。我还没转过身来,一个大浪兜头砸过来,差点把我砸迷糊。
王大校还在拼命地朝我招手,突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王大校的手电照过来。我的心猛地一颤,我看到一个影子,他就趴在我和老头儿的身上,更确切一点说,是扒在老头儿的身上。
那个影子叠加在我俩的影子上,头部有一部分探在外面,看轮廓有点不像是人,它的头很长,就像是某种动物的脑袋。水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没时间纠缠这些,我奋力朝前奔跑,终于跨上台阶。水中的台阶很长,我跌跌撞撞地爬了十几分钟,才抵达房子面前。奔跑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留意着浮在水面上的影子,是的,我没看错,水面上浮着的是三个影子,有个东西趴在老头儿的身上。
王大校一把将我拖上房子前宽阔一些的平地上,我将老头儿放下来,让他靠着已经铁锈斑斑的栏杆。我仔细察看他的后背,他的防水外套上除了冰冷的河水,再无别的痕迹。
王大校用手电照了一圈水面,茫茫大水中,除了翻涌的巨浪,别无其他。虽然活了将近半个世纪,可是面对队友的葬身山洞暗河,我还是忍不住一阵悲伤。王大校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做声。
我忍不住问道:“刚才你在我背上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王大校默默地点着头,关上了手电,整个世界就这么黑暗下来,只有十几米下翻涌震撼的水声奔涌而过。
“是什么?你看清楚没有?”我急道。
“青羊——又是那只羊——”王大校黯然道。
我的心猛地一阵颤抖,冷汗顺着背脊流下来,又是它,难怪王大校眼睁睁看着我们在水里挣扎却只有招手呐喊的份。
王大校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转头看我一眼,道:“也许上面送我们下来,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虽然我是军人,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该来这里!”
说完,他打亮手电,朝前走着准备去推房子的门,手电光中,我看到王大校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两米多高的铁门呆住了。
我也跑到他旁边,一看之下,手足冰冷,爬满铁锈的大铁门上画满了邪恶阴森的羊头。看上去这些画儿全都是由红漆所绘,有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寥寥几笔,就将羊脸上诡异邪恶的表情展露得淋漓尽致。
特别是那只眼睛,直钩钩地看着你,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怨毒与阴冷,更让人觉得恐惧的是,它好像在笑,虚伪恶毒的笑容。就好像是一个粗鲁的大汉,却偏偏学大家闺秀在梳妆台前描眉画眼,让人看了就想吐。
王大校看了我一眼,伸手推向铁门,那门没有上锁,也没有因为这么多年的地下腐蚀而使门轴卡壳,“吱”的一声,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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