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与愚昧,在对待生命上,是那样的泾渭分明!但对于无休止地炮制出血腥暴行的人来说,仅仅以愚昧两字就能说清楚了吗?
第1卷 第2章:上卷第一章(1)
室内似有一丝阴森的气息,滕哲面部肌肉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暗自作了个深呼吸,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洁净的被单覆盖着的这个女人面部无任何表情。床头柜上,放有一个安眠药瓶,瓶周散落几粒药片。
也许是一种解脱吧!滕哲在心里暗暗叹道,叹后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滕科长,有问题吗?”看到滕哲久久地凝视着女尸,年轻的法医延清不由得问到。滕哲言不由衷地嗯了一声。
说实话,现在的滕哲已不象年轻时那样,那时总想遇到一些大案要案疑难案件,也好充分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也好立立功,受受嘉奖什么的,现在的滕哲巴不得少一些死亡,少出现一些需要检验的尸体,即使有需要检验的尸体出现,在未检验之前都希望是疾病、意外事故之类,退一步说也希望是自杀造成的死亡,而不希望遇到谋杀、伤害以及其他恐怖的暴力的案件,有时在检验尸体时会突发奇想:“可能这人是假死吧!”以致他对温度尚未完全冷却的尸体不愿马上进行解剖,就算死亡指征已经很明显,也总要找理由拖延一段时间。
他伸手在女人的鼻孔前试了一下,然后摁了一下颈动脉处,再去拧开女人的眼睑想看一下瞳孔的对光反射时,他手哆嗦了一下就收了回来。
法医延清把刚才放置在女人肛门内的温度计抽了出来,将沾附在温度计上的粪便粘液用卫生纸擦拭掉,查看了一下温度刻度。这种测量尸体直肠温度是每半小时记录一次,要反复测量多次,以便根据尸体温度下降情况并结合环境温度来推断死亡时间。女人肛门内散发出来的粪臭味将室内空气熏染得一团糟,照相员鄢仁憋不住去把窗户打开。将窗帘拉开后一束阳光乘机窜了进来,泼在了女人的脸上,好象在打一个舞台特写,尘埃在光束中肆意地舞蹈着。
这女人的这张脸肯定也是那么冰凉吧。滕哲暗自思忖着,将目光从女人脸上收回,跟随着阳光中的尘埃奔跑。窗外的天空神秘而高远,灰蓝得近乎惨淡却又孤傲。
干了近二十年法医的滕哲,检验尸体已经两三千具了,他对尸体最深的感受,不是刺鼻的腐臭恶臭以及检验尸体后说不清道不明的顽固地残留在自己的头发上衣服上乃至从自己肺部呼出的气体中体表汗液的蒸发中都能散发出来的挥之不去的在淋浴喷头下反复冲洗用沐浴露洗发剂反复揉搓对你却依然无限眷顾无尽暧昧若即若离如影随形的那种臭,不是绿头苍蝇在空中横冲直撞似沙尘暴扑面而来乘你不小心钻入鼻孔撞进口腔如鱼刺哽喉却又腌臜恶心叫你不停地咯不停地吐唾沫的那种难受,不是鲜血淋漓伤痕遍体面目狰狞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种残忍、恐怖……但它又确实是一种恐怖,是一种冷,一种刻骨铭心的冷,以及由那种侵人心脾的冷而生发出来的一种阴森恐怖的感受。
第1卷 第3章:上卷第一章(2)
那是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春天。
那天阳光很好,花儿也在开放,水库四周嫩绿的小草也一棵接一棵地伸直了腰,享受着祥和的气息,吞吐着纯朴的味道。
突然响起的一声紧似一声的“有人淹死了”的刺耳的惊叫,没有使水面荡起一丝涟漪,却使得树丛中栖息的小鸟扑吱扑吱地在水库上方盘旋着、逃离了。
他接到局里通知赶到现场时,水库边已聚着不少的人。因死者不是本村人,尸体尚漂浮在水库中央,没人下去打捞。经过反复动员,下去了几个年轻小伙,但一到尸体旁边都因害怕而无功返回。没办法啊,山里人对落水死亡的人都有一种恐惧感,认为水鬼会把自己也拉下水去垫背的。
日头已偏西,大家一筹莫展。此时的他已观望多时,看到同事以及带队的领导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早已按捺不住。
他是文革后分配到公安局工作的第一个大学毕业生,那时的大学生很稀少,不象现在走在大街上虽不说是博士生至少硕士生也能随便都遇到几个,因此到了工作岗位后同事们都把他视作白面书生,总认为缺乏阳刚之气。这不,机会来了,这可正是向同事、上级表现自己大无畏英雄气概的大好时机呀!便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跳入水中,一个猛子就扎到女尸旁边,左手拽住女尸头发,右手划游。
水中浸泡过的尸体是那样的冰冷、滑腻,在往回划游的过程中,这种冰冷、滑腻随着划游的节奏频频地撞击他的腰际。三月天的山水本来就很冰凉刺骨,而这种冰凉刺骨却远远不及女尸面部贴在自己肌肤上那样令人心惊胆颤。
刚抓住女尸头发时,心中一股舍我其谁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岸上的村民叫这人胆子好大呀的赞叹激起了他情绪上的极度亢奋,但后来却不得不紧咬牙关,强作镇静,面部肌肉也在不自主地抽搐上下牙床不停地打起了架,这女尸在他肌肤上不停的撞击犹如漆黑寂静的夜晚突然震起地狱的钟声一声紧似一声地揪得他的心一阵阵颤抖震得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括得他的大脑一片片空白。
游到岸边时全身已瘫软的他勉强自己打起精神缓步走到附近的一片树林中,在那里,他悄悄地出了一口长气。从此,那种冰湿、滑腻、恐怖的感觉多年来一直在他睡梦中反复出现,一到秋冬季节就感觉特别难受,忍受不了寒冷,每年在换季之前都要预先作好保暖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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