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埋着头操作的杨曦突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俞主任,你们来看一下!”
“你们看,左冠状动脉这里有血栓,阻塞了动脉。”杨曦说。
“栓子的来源?”俞建舟问。
“左心室的附壁血栓脱落。”
“这找到死因就好了,免得我又要得罪人了。”倪永泰说。
俞建舟说:“再仔细检查检查。”
杨曦问:“腹腔还要检查吗?”
滕哲说:“全都要检查,颅腔也要打开,所有内脏器官都不要遗漏,肝脏、胃脏要提取送毒物检验。”
滕哲听了倪永泰的话后,稍为松了一口气,但他还不敢马虎。虽然刚才发现的病变能致人猝死,但其他部位如果不仔细检验的话,也难以服人。万一倪永泰这老狐狸如果明后天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个人跑来又提取一点什么东西,又说发现什么问题的话,你是很难得应付的,不如现在全都搞完,全都拿到桌面上来。目前中国这个法医鉴定体制是检察、法院的法医能审查公安法医的鉴定,而且最后是他们说了算,至于你公安的法医作出的鉴定结论即使是揭示了事实的真相又如何?别人在那个位置上嘛!目前司法鉴定机制的混乱引来了许多麻烦,不管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只要往那个位置上一占,总要展现一下自己的风采,于是严肃的司法鉴定就出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比如损伤程度的鉴定,公安法医鉴定为重伤,检察的法医可能会出一个轻伤的鉴定结论,而法院的法医有可能会在鉴定标准以外搞一个什么轻伤重型、重伤偏轻之类的,一般情况下法官自然会采信法院法医的鉴定结论,但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也可能谁的鉴定结论都不采信,于是案件就会因为法医鉴定而久久不能结案,倒霉的只是受害人,还要再来回地折腾。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公安干法医的,谁也不敢保证他干一辈子的法医,不会一个错误的鉴定结论都没有,特别是在基层公安机关干法医的,除了工作量大你不可能每具尸体都能进行系统的解剖检验,还有的死者亲属不愿意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而在有些情况下你又不得强制解剖进行系统检验外,还因为法医鉴定除了涉及法医学本身的业务知识,还需要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植物学、昆虫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一个再优秀的法医,也不可能把各门学科的知识都掌握并且还能运用自如,所以一旦在你的法医鉴定时疏忽了遗漏了,总得有人来纠正吧,不管是上级公安机关的还是检察法院的法医,于是最后纠正错误的人在公众面前就会是最好的最优秀的。有人曾经标榜自己检验一两千具尸体,鉴定结论无一错误,滕哲听到后说:“胡扯!只不过是还没有发现而已。”他曾对年轻的法医说:“一个干了一二十年的法医,如果说别人没有发现他曾经作出过错误的鉴定结论,这很可能。但如果自己都没有反思过曾经出现的错误那就不可思议了,那说明你干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什么进步。”
第3卷 第97章:下卷第四章(6)
这倪永泰现在的头衔是市检察院技术处的处长,他那个技术处就他一个人,处长是他,办事员也是他。在他们检察院里,有的人就戏称技术处是市检察院一处。这几年,倪永泰好象与公安较上劲了,凡是涉及公安的案件,一经他检验十有八九都是公安有问题。作为公安机关来说,面对的是违法犯罪人员,而这些违法犯罪人员大多是有过激行为的,你抓到他后,要不就想方设法逃跑,要不就闹着自杀,这人一死后都得倪永泰来检验。犯罪嫌疑人在被抓捕的过程中难免不出现损伤吧,可一到倪永泰的手下,这些损伤都会成为民警殴打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即使这些损伤不是致死的原因,涉及到的民警不蹲大狱也会脱下警服,即使再网开一面也得被免职受受处分什么的。
但也有例外,城区的一个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去年死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倪永泰检验后就认定是突发疾病死亡,办案民警没有任何责任。为什么呢?因为倪永泰老婆开的洗浴中心正好在这个派出所的辖区。
滕哲现在又一次感到把俞建舟邀请来是一个明智之举了。
看到杨曦在拿着钢锯锯颅骨已经累出了汗,滕哲朝延清吼到:“延清,你自觉一点嘛!这种下力气的活该你来干!”
杨曦说到:“哈哈,没事,我现在感觉暖和多了,刚才好冷啊!”
延清听到滕哲朝他吼叫后感到很尴尬,赶忙把手伸了过去对杨曦说:“我来吧!”
杨曦锯了一阵可能也真的感到累了,把锯子递给了延清。
看到杨曦熟练的操作,滕哲有些欣赏这个女法医了。比如说这锯颅骨吧,有的法医为了省事,在下锯之前会三下五除二地把颞肌全都剥离了,而杨曦却仅仅在颞肌的中部用手术刀划了一道后朝上下稍稍分离了一小点,这样既不会对锯颅骨的操作有太大的妨碍,也为解剖完后缝合时固定颅骨有一个支撑。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却反映了一个法医的素养,因为象这样解剖完成后能还死者一个较为满意的遗容,这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如果作为法医只图解剖方便,解剖完了根本不管缝合后的死者遗容会不会变形,那么你的职业品德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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