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牡丹,就是如此。她沉浸在回忆里,回忆形成了具象,在火中与她的灵光交织,成为不断叠换的画面。
我抬眼看去,那是他们相遇的美好时光。他偶然入万花林,在漆黑的石甬之中摸索前进。
牡丹早就厌倦了这种日日重复的苍白日子,她常常以瞬移之术前往雅居,看那些书籍。那一日,牡丹跑到了界口,却因此遇上了意外而入的朱孝廉。
这初次的相遇,便是牡丹情起的瞬间。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好少年,有着真诚又青涩的璀灿目光,只一眼,牡丹就被他吸引住了。
牡丹怕他误入了道场,指着界林边的小屋让他暂避,接着牡丹便匆匆的赶回道场,那时的我,正在点名。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眼看那火光之中的场景又换,那是我把朱孝廉送到牡丹居之后的情景。
牡丹和翠竹在屋子里乱翻找,可笑到连花盆都要搬开来看一看,好像他能缩成一张纸般会被压在底下似的。我此时可以体会,人着急起来,就是这样颠三倒四。接着朱孝廉进来了,牡丹又惊又喜的飞扑过去,她有些忘情,连翠竹还在边上都顾不上了。
她问了许多关于尘世的事,就像我当时一样。她问一句,朱孝廉便答她一句。不过她更多的是在问人世间的夫妻,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过日子。
朱孝廉于是就答不上来了,因为他尚未娶妻。两人立着凝望对方,翠竹就悄悄退了出去。火光变得很强,灵光闪烁,我看不太清了。只见两人越离越近,似是拥抱到了一起。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有东西冲撞着要流出来。并不想先学会哭,只是眼泪来的时候,我根本止不住。
他们之间很是短暂,但于牡丹而言时间就此停驻,牡丹再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正如她所说的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朱孝廉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于她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回忆,常历弥新,总是这样美好多情。她忘不掉的,是那一见倾心,是那短暂相处。
牡丹从不说谎,她这份心意,不曾影响到任何人,她没有错!
而看在姑姑的眼里,却成了执迷不悟。姑姑一向如此,她憎恨的,我们需与她一起憎恨。她厌烦的,我们需与她一道厌烦。
火蛇已经变的扭曲,长了尖刺吞吐着长舌,那已经沾染了牡丹的心魔。
究竟是爱上朱孝廉,还是爱上爱情本身,牡丹解不开,我也不明白。
我上前了一步,看着牡丹说:“他没有忘记你,他是回来找你的。翠竹的事,是姑姑……”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把扇来。当初他遗落在我的房间,纵是后来又见了他,却也没舍得归还。
但是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东西的,是牡丹。她的情,需要一个证据。只有这样,她的希望才会更强烈。
纵然是虚惘,也请继续做梦下去吧。纵然有心魔,也该绽开花朵而不是让元神狰狞。
牡丹微微抬起眼来,看着我手中的扇。五官变得格外的浓艳起来,眼中带出神采,那份光华无以伦比。她小心的接过来,轻轻抚摩,像是抚摩着少年的脸庞。
她看着我,气若游丝而笑容艳切:“谢谢你,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冷血冷情的人,只知听从命令再无半分情谊。不过后来你帮了我,我也觉得你不过是怕被连累,就算比姑姑宽容些许也是有限的。但他总说是不是表面上的那种人,我还不大相信,原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我不愿意再想起他,却也控制不住。这种滋味儿,当真痛苦。
不由的又想起朱孝廉的话来,朋友之间,贵乎于心。纵不擅表达一时被人误解,她们也总有一日可以明白。
但我很难受很难受,除了给她一个梦,什么也做不到。
回去的时候,见茶居里格外的热闹。姑姑又一如当初,笑的灿烂而眼底无情。远处孟龙潭正抱着海棠和百合,边上站着雪莲,我分明看到雪莲满脸的不耐烦。姑姑看了我一眼,仿佛压根儿也不在意我留在七重天太久。
我将花冠递还上去,她轻描淡写的告诉我:“孟公子要纳妾,丁香已经同意了。”
我看着边上的丁香,她立在桌边自顾自的饮茶,似乎对这件事完全的漠不关心。
这本不关我的事,这些朝三暮四,姑姑也借着这几个人向我们展示的明明白白。我不置可否,姑姑向着丁香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消怀了孩子,便不需再受他的气,随便你把他千刀万剐。”
孩子?原来不单单是一场戏,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看清世间男人的无情,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了解所谓情爱的虚幻无稽……
默默的叹了口气,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万花林曾经的平静,日复一日的单调无波,我很怀念。
准备往林瀑中去练功,宁愿日复一日的练功,也对这种所谓的新鲜戏码再无半点兴趣。牡丹坚持自己没有错,我也认为她是没有错的。但说服姑姑已经不可能,我不是没有尝试过。
姑姑不肯放牡丹,但我不想看着她被烈火烧得神形俱灭。
只是,如果没有姑姑允可,我也很难一路闯到七重天去,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的烈火真诀还不到家。
不过不是没有机会,姑姑就快闭关了,她要练焕日神通,那就是最好的时机。牡丹想要的,不见得就是朱孝廉的爱。她的坚持的,只是对外界的向往,以及真情期盼。既然朱孝廉给不了她,我至少可以给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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