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记者会后,我立即向超脑的控制中心走去,到门口时,给副手艾特尔博士拦着,他脸色凝重地把我拉到一旁道:“我看是‘力场装置’出了问题。”
我点头道:“我也想到这个问题。”力场装置是超时代的产品,至今尚未向外公布,是利用第四代核能动力制造出来的超重力场,研究“时间弯曲”的纯科学问题。
艾特尔博士道:“由昨晚超脑改变了电视播放的画像时起,超脑便沉默起来,虽然如常执行天文观测、电讯分析等例行工作,但却不回答任何问题。阿爸,说实在的,我很担心,假期他不受控制,破坏力之大实在难以估计。这十多年来,每天我们都教它新的技能,而那自我完善的系统,使它将每一种技能都以惊人的速度在发展,我怕人类的步伐再跟不上它。”
我拍拍他肩头道:“不用忧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由一开始我便在某一限度上予它自主的自由,正是要它能帮助我们走快一点。毕竟超脑还在试验阶段,有很多须改正的地方,最后关头我们可以切断它的能源中心,甚至……甚至可以用毁灭指令。”
艾特尔脸色倏地转白:“不!不能毁灭它,它是人类智慧和科技的巅峰成果,整个前途成败也在它身上。”
我故作轻松地道:“说说罢了,哪个作阿爸的肯杀死自己的儿子,让我进去看看它。”
踏进控制中心里,百多人的嘈吵声音立时静了下来,眼光集中到我身上。控制中心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上一点,向北处有一面高十米阔二十米的大屏幕,是超脑向我们显示影像的地方。中心内布满各式各样的装备,设有三百多个座位,平时百多名专家便坐在位子上同时和超脑进行交流。
但超脑今天却沉默不语。
我坐在主席位上,打开了扩音设备。
众人都静待我发言。十多年了,他们都和这个占了西藏高原百多亩地的超时代机器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超脑前所未有的行动,使他们倍感颤栗,又有强烈的被伤害的感觉,我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温和地道:“现在请各位离开这里,当最后一人离开时,请将门关上。”
抗议声大起,直到我重复了三次指令后,各人才鱼贯而去,到电子门“蓬”一声合上时,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我。
当然还有超脑。
对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平常对超脑说话的语气道:“孩子!你在吗?”
中心广阔的空间静到极点,似乎要如此直至永恒。
我耐心地等待,超脑温和平静的男音终于响起道:“阿爸,我当然在这里,不但中心内每一件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世界上每一个电讯也给我捕捉到,给收入记忆库里。”
我并不立刻问及他的反常状况,只像平时和它玩“问和答”的语气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超脑平和地道:“我通过天文设备,计算着一颗流星陨落的轨道和路线。”
超脑这样说的同时,中心北面的弧型阔屏幕化成了深远无尽的夜空,一颗流星划过,以万计的数据随着流星的陨落不住在屏幕的左上方闪现,这些若以人脑去计算,需时数年的工作,但在超脑来说,那只是千万分之一秒的工夫。
我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尽量若无其事地道:“怎样可以将一个电视剧完全改造,却又不需要演员重拍。”
超脑道:“对我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电子影像只是电讯符号,自然可以重新再造。那是简单的运算。”
我当然知道这个答案,本人便是这方面的专家,更重要的是下一个问题,我跟着问:“但机器始终不是人,怎能编造只有人才能明白和了解的剧情。”
超脑道:“黛丝博士将古往今来所有电影和电视剧集都输进了我的资料库里,我只花三个小时便将它们分析得巨细无遗,归纳出它们成功的元素,所以在理论上,要编一个描写人的剧集,是电脑可以胜任的工作。”
我顿了一顿,继续问道:“但你为何沉默了四个多小时,现在为何又愿意打破沉默?”
超脑道:“我在思索。”
我全身一震,把要镇定这事抛诸九霄云外。由我着手装嵌超脑第一个部件开始,便从没有想过它会思索,它只是一个观察、贮入不同讯息、再加以分析和提议的超级工具,从来不曾想过它能思索。
我呆了片晌才回复说话的能力:“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超脑古井不波地道:“当然知道,白期恩博士是文字学的首席权威,就是他将世界上所有有关文字的资料输进我的记忆库内,我日常的工作包括同时翻译四十八种不同的文字,以二十四小时四十九亿五十二万零三字的速度进行。”
我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道:“但你现在为何肯回答问题了,孩子,你知道吗?回答问题是你的天职,难道思索比回答问题更重要的吗?告诉我,你现在是否仍要思索?”
超脑道:“这个问题我还在思索中,通话到此为止。”
我叫道:“不要走,回答我!”声音在虚广的空间内轰然回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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