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双脚好像使不出力量,他多用力了一下才迈出了第一步。
在浴室镜子面前,布莱德扭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他伸手捧了一瓢水,往脸上洒去。一阵冰凉刺穿他的脸部皮肤。
他深呼吸了一下。擡起头,镜子里的他苍白的脸,淌著水珠。胡渣长出来了。
“这样好吗?”
冷不防,一把声音传进耳鼓,布莱德整个腰板都挺直了。
他睁大双眼,惊恐地四下张望。小小浴室里一眼看完,没有其他人,只有布莱德自己。
水龙头的水仍哗啦啦地流著。布莱德伸手关上了水龙头。
浴室里恢复一片寂静。只有他脸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打在洗脸盆的瓷砖上。
镜子里的他双眼布满红丝,头发乱得像草一样。他几乎失去时间的流逝感。
听著阿修的随身笔里的音频,到底过了多久?他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他摇摇头,觉得头昏脑胀。
布莱德乾脆脱掉衣服,站在莲蓬头下,转开冰冷的水。
莲蓬头的水打在他的背上,寒冷刺骨。他一开始打了个哆嗦,接著身体就渐渐习惯了水温。
他擡头,闭上眼,让水花淋在他脸上,滑过他的颈项。
“没有人想起你。”
若有似无的声音又响起。布莱德吓得睁开双眼,水花洒入他的眼睛,他又不自禁地闭眼。
他撇开头,再度环视了浴室一圈。
没有其他人。
他的心跳得飞快,耳朵也开始热了起来。他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莲蓬头水花打在瓷砖地上的声音。
他又呆立了几分钟,心跳才恢复正常。
大概是听太多阿修的疯狂录音了。
布莱德强打起精神,淋浴完毕後,擦乾身体,围上毛巾,又重新站在镜子前,涂上刮胡膏,再慢慢地把胡渣都刮乾净。
洗了把脸,他换上乾净的衣服,拿起吹风筒把头发吹乾。
吹风筒发出“呼呼”的声音,灌满布莱德的耳朵。
“你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
“什麽?”布莱德关掉吹风筒,再度搜索微弱声音的来源。
可是房间里当然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间,一种把他压迫得几乎不能呼吸的黑暗沉重感环绕在他四周围。
不安感。
他究竟醒来了吗?这是梦吗?今天是几号?
布莱德丢下吹风筒,开始在床上和桌上寻找手机。找到手机後,他急忙查看今天的日期。
手机荧幕上显示这天是星期二,他这两天已经请了假没上班。
布莱德松了一口气。他还在现实里。
可是那把声音是怎麽回事?他又望了眼房间四周;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难道那声音并不是来自於四周围,而是来自於他的体内?
来自他的脑袋里?
布莱德不由得想起听了几天的阿修的录音内容。“魔鬼”难道也找上布莱德自己了?
可是,爲什麽?怎麽可能?
“魔鬼”应该只是一种心理疾病。
布莱德抓紧了床沿的床单。
是吗?魔鬼只是心理疾病?确定吗?肯定吗?
“孤独。”
声音又出现了。飞快穿过,只有两个字。
布莱德抓著床单的手更用力了。
不,这一定只是因爲他太累了。这只是巧合。他一定要坚强起来。休息一下,这暂时的幻觉就会消失无踪的。
他又望了一圈房间。本来熟悉的一切忽然间仿佛都长了陌生的隐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一直盯到他背脊发毛。
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布莱德匆匆穿上裤子和鞋子,拿了手机、钱包和钥匙,又直觉地抓了阿修的随身笔和自己的耳机,就离开了自己的小套房。
他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冲到电梯处。
他用力地猛按著电梯按钮,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像个疯子一样逃到街上,径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只想逃离自己房间里的那一股黑暗气氛。
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了快二十分钟,布莱德才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擡头,这天的天气很晴朗,蔚蓝天空里,远远地可以看见两三只色彩斑斓的风筝,在空中飞扬。
“咕噜!”一只鸽子突然飞到在他面前不远处,吓了布莱德一跳。
有人在地上洒了一团米。几只鸽子陆续飞下来,围著啄食地上的米粒。
布莱德怔怔地望著鸽子们出神。
一阵风吹起,一张纸飞到他面前的地上,报纸的标题写著“又一自杀”。随著风吹,那张报纸又被风卷走。
风吹得布莱德不禁瑟缩了一下。
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什麽、去哪里、找谁。
最好的朋友阿修现在还在昏迷著,小强在国外不知何处。
布莱德拿出手机,打开快拨清单,第一个是阿修的号码,下一个就是文素的。
以有点抖的手指,他拨通了文素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转入语音信箱。布莱德按掉了手机。
“咕噜”。鸽子们的叫声吵得让人烦躁。
他又打给小霞。
小霞没有开手机。
布莱德把手机收进口袋,深呼吸了一下。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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