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开饭了,再等一下喔,今天晚上有你喜欢的炸猪排哟。”
“……嗯。”
她听着女儿的回应,又开始切高丽菜。然而,京子却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京子,怎么啦?”
亚纪回过头去,望着京子画了妆的美丽容颜,忽然间,她感慨着这孩子也不小了呢。一直以来始终把她当个孩子看,但是,她这个宝贝京子,不知不觉也已经超过三十岁了。“诸行无常”这句话一定就是在说这回事吧。
“那个……妈。”
“什么?”
京子凝视着亚纪的脸,仿佛想说些什么似的开了口。 但是,从她闪耀着唇彩的双唇间,却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嗯……没什么。”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耶。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呀?还是……身体有哪边不舒服呀?”
“没事……只是觉得累了而已。”
京子这么回答后露出微笑,她接着对亚纪说了句“我换个衣服再下来”,便转过身去,亚纪随后听见京子上楼的脚步声。
然而,亚纪不可能会知道这是她和女儿的最后一次会面。
京子
冬末的夕阳射入房间深处,木制窗棂的倒影简直像是十字架般的清晰地烙印在泛黄的榻榻米上。京子屈膝横躺在床上,茫然地盯着窗边的桌面。
桌上放着一具褪色的地球仪,是她小学时代用的。前面竖立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头摆着将志和自己的合照,那是两人某一次到迪士尼去玩时所拍摄的相片。相框旁堆着(育儿专书)、(婚礼花束)等杂志,另外原本该一一写上收件人姓名的婚礼邀请函信封也被随意地扔在桌面上。
……到今天就三个半月了,宝宝的成长情况很好喔。
她想起那个五十出头的妇产科医师的话,轻轻地把手伸向小腹。
“……将志。”
她下意识地低喃着,一边望着地球仪前男友的照片。
那天晚上意外发生后,他们随即被送往一家医院,在那里,为京子诊疗的医师的确告诉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流产了。不会错的,医师是这么说的,但是……难不成…… 那是误诊,其实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流产?还是……难道说之前怀的是另外的宝宝?
此时天际间已染上橘色彩霞,归巢的鸟儿成群飞过,某处传来乌鸦的叫声,楼下飘来母亲炸猪排的阵阵香味。
……我以后该怎么办呢?……以后,我就这么孤单一人……
心中一股强大的孤寂,勒住胸口般的让她觉得不安。
“将志……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闭上双眼,眼角随之落下一颗泪珠,京子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哭泣。
俊雒
若将手电筒向漆黑的暗夜森林间照去,仅仅在那一瞬间,能瞥见穿越过那道细长光线的虫子。
所谓的“生”就仿佛如同手电筒照向偌大的暗夜森林时,那道细长微弱的光线。仿佛如同在那道光线中往来穿梭的小虫子。
只有照向偌大的暗夜森林时,那道细长的光线里才是“生”,光以外无限的一切都是“死”。“生”是一瞬间的奇迹,“死”则是永远的恒常。是的,“死”是理所当然的时间,而“生”才是异常的时间。
——俊雄。
从前在光线中时,他有个名字叫俊雄。
俊雄——他在光线中的日子还不满七年,是一段相当短暂的时间。然而,若和永恒相较之下,不论是七年、七 十年、七百年、还是七千年,不,甚至是七万年或七亿年都是一样的。
但是,俊雄现在却不是处于“死”的黑暗之中;目前俊雄的所在之处——是“生”与”死”的分界线,相当暧昧不明的地带。他能够纵横穿梭“生”“死”两界,也能窥见“生”“死”两界,却不属于“生”或”死”的任何一方,而是身处于一个不上不下极度微妙的地带。
距俊雄丧失性命的那一天,即将满十三年。俊雄自己也不知道已经丧失性命的自己为什么无法到黑暗的世界去,反而待在这种地方。
总而言之,俊雄就在那里——在那道“生”与“死”的分界线上,而且,在那里伺机将穿梭往来于“生”之光中的人们,拖进“死”的黑暗中。
嫉妒?
一定是那样的吧。俊雄“好羡慕”在光线中的人。他“好妒忌”那些在光线中或笑,或吃、或睡,自由来去的人们。
在这“生”与“死”的分界线上,不上不下的极度微妙之处,俊雄向光线中伸出手去。简直就像是海葵伸出长长的触手去抓小鱼似地——俊雄为了将在光线中穿梭来去的人们拖进这边来,向“生”之光中长长地、长长地伸出手去。
京子
某处传来狗的吠叫声,京子因为那声音而惊醒。
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是一片漆黑,肮脏的玻璃窗另一侧, 可以看见银白色的月亮散发着冷冽的光芒,自己好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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